見到安陽落夕進來,所有的丫鬟都欠了欠身,齊喚:「皇上。」
上官千漠微微一揮手,只有紫煙還留在屋裡,其它的丫鬟都福身退了出去。
安陽落夕眼神示意紫煙不用拘禮。
自己便坐在上官千漠身後的一張太師椅上,從鏡子處看向她的容顏。自上一次受傷之後,她的臉色因虛弱而更加白皙,媚紅的嘴唇便顯得越發艷麗。
冰冷的喜慶,無情的嫁衣,都是安陽落夕心上的刺。
而這根刺又是他親手往自己胸口上紮下的,能怨誰?
安陽落夕一語不發,雙目注視著紫煙素淨白皙的手在上官千漠的青絲中穿梭,輕巧的雙手很快便速起一個髮髻,留下三分之一的青絲垂在身後。
華勝驚艷的裝飾著額頭,如輕點的蝴蝶。
髮髻被冠上一個金鑲玉的步搖,上端都鑲著精琢玉片花飾,其下分垂著珠玉串飾的金流蘇,鑲有五色彩玉。
她如此美,卻不是自己的,她終究不是自己的女人。
如今是擁有了江山,卻還是擁有不到她,更令人諷刺的,這江山是如何得來的?
上官千漠微微一抬眼,鏡子裡的眼神,對上她身後安陽落夕的專注才只是輕輕一觸,他便立即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帝君便是如此,權勢便是如此,他以為自己會怪他、恨他、怨他嘛。
安陽落夕怪的,恨的,怨的全都是自己,只是自己而己。
早在樂正瑾瑜在萬佛寺裡同自己的那一次交談,心裡的答案便早己呼之欲出,權衡利弊,他分的很清楚,他為有對不起上官千漠。
每個人的決定,終是對不起別人,而不會對不起自己。縱然是犧牲,也未必不是為了成全自己,便放棄了別人。
上官千漠低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感覺自己也是拋不開,丟不掉的一個凡人。人來這世上,便就是按著命運的軌跡真真正正來走一遭。
就如她靈魂出竅,來到了這裡,從冷千漠,變成了上官婉兒,縱然自己改了名為上官千漠。
她也終究再不是自己。
緩緩站起身子,上官千漠輕輕掃過那幾件大紅嫁衣,選了第一件頗為眼熟的嫁衣。
選它是因為,信命。
畢竟這嫁衣是最先前就為自己替意準備的。
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欠了安陽易真,他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他放縱,他明知故犯,他早有準備,卻還是捨不得一個情字。
他沒有錯,只是與自己的立場不對。
他冷漠絕義,大婚之日拋棄上官婉兒;之後卻又心心唸唸想補償,他輸了,輸給了上官千漠。
紫煙臉無喜氣,只有鬱結,輕輕掃了一眼臉色微白的安陽落夕,心裡越發的想哭。
為什麼皇上要讓自己的小姐遠嫁庭軒,明明就是有情,為何要把她推的遠遠的,難道說幸福在天邊,而不是在自己的身邊嘛!
紫煙是個孩子,她如何懂。
情,何時敵的過權勢,敵的過心裡最深層的慾望。
傾我一生一世念,來如飛花散似煙。
上官千漠微微一轉身,紫煙便己經把那紅色鑲珠的腰帶束上,整件嫁衣著身,越顯貴氣喜慶。
夙清的手藝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他也最懂上官千漠的心思,當日安陽易真就為她準備了一件嫁衣。縱然又多做了幾件,但想她一定會選那一件,所以又稍加了裝飾。
她是信命的,不然她為何願意去庭軒,為何不想辦法反抗與拒絕,她也知無用。
這場婚嫁,猶如上戰場。
安陽落夕眼裡的這抹紅色,艷如鮮血,如自己心頭上的鮮血,疼痛難忍。
輕輕一揮手,紫煙便福著身子噙著淚退出了屋子,隨即關上了門。
安陽落夕不知該說什麼,最先開口的是上官千漠,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她對他欠了欠身子:「請皇上保上官府的周全。」
安陽落夕頓然肝腸寸斷,全身僵硬,她對自己行禮,是在請求自己,她依舊信任自己。
「上官大人……莫怪……」安陽落夕不知該如何稱乎上官千漠,原本想喚千漠,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上官大人。
「皇上何出此言。若不是心甘情願,上官斷然不會去。」上官千漠淺笑,似是不以為然。
安陽落夕有些控制不住,微顫的手拿出胸口的一塊小金牌,遞到上官千漠面前,上面刻著一個漠字。手工粗糙,且停停歇歇,筆劃都扭扭捏捏的。
上官千漠抬手接過,優雅的放進袖子裡,輕言:「多謝皇上。」
隨即走到方桌邊,從棋盒裡拿出兩顆棋子,一顆白子,一顆黑子,上官千漠攤開安陽落夕的手掌,兩顆一併放進他的手掌心裡。
不知對他是何種感情,似比知己更多一點,卻又不是風月之情,但又比男女感情來的親密。
要分離,終究是會有些不捨的。
他有他的身不由己,他有他的苦衷,他有他的無可奈何。
「千漠……」安陽落夕終於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隨即把她擁在懷裡,輕吐氣息,「曾記得有一日,落夕做了一個夢,就是這樣緊緊的擁住上官千漠。」
上官千漠暗歎,那不是夢,是真的。
而今日的這一擁,才像是一場夢。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到底誰是誰的牽絆,誰是誰的宿命,我們都猜的到開始,卻想不透結局。
悠悠然然,馬車緩緩前行,紅色紗緞開始張揚。
上官渡雙眸緊盯馬車,老淚縱橫。
徐復雅緊緊拉著兩個小孩的手,心裡一陣陣的悲酸之情湧上心頭,耳邊是這兩個孩子呼天搶地的哭聲,越發的忍不住眼淚。
眼淚依舊不能停住上官千漠遠去庭軒的車隊,同樣也未能改變這場命運——
這一章,寫的很鬱悶,或者說,近幾日的碼文,都在鬱悶之中。
顏兒憐憫落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