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何曉曉不明所以,這一顆小小的藥丸就能救她的命?
「何阿姨,一到緊急時刻就吃下這顆藥,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的。」昭君怕被人聽到,也不敢解釋,說來這顆藥是為雅芳準備的假死藥,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昭君也管不得她答不答應,將藥丸塞到她手裡,「記住我說的話。」
「聖旨到!」
一名陌生的太監走進來,手上拿著的正是黃色,象徵皇權的聖旨。
昭君、何曉曉跪下,便聽到,「王昭君欺君瞞上,**後宮,罪無可赦,特此打入冷宮,聽候發落!」
昭君已經做好打入冷宮的準備,所以十分平靜,這樣也好,從哪裡來會哪裡去,希荷不能進宮,雲妃已死,太后已說過不再管她的事情,後宮應該就沒有人會刁難她,何阿姨也不必吃下那顆藥了。
可是下一秒,太后身邊的太監就進來了,「太后懿旨,何曉曉違背諾言,賜毒酒一杯!」
違背諾言?那點生的希望徹底泯滅,她震驚的看著何曉曉,何曉曉完全沒有驚訝之色,似乎早已料定會是這樣,不等昭君問起,她問答,「昭君,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躲著太后吧?那是因為我曾經發過誓,不再踏入後宮半步,如有違背,願任憑她處置。」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何阿姨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是做夢,一定是在做夢……」昭君嘶喊,無底的傷痛牽扯著,讓她已無力氣說重話,唯有滔滔不絕的淚,滴的滿地皆是。
何曉曉握住她的手,順便將手中之物塞到她衣服裡,生死當前,她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擦掉昭君的眼淚,「昭君,不要愧疚,這件事與你無關,就算我不隨你到後宮,她也不會讓我好過。我應該要感謝你,是你讓我在這有限的生命裡享受到人世間的溫暖,這輩子能遇到你,我死也無憾了。昭君,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不,我答應過你,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我要你好好活著,這杯酒讓我喝!」昭君說著就要上去拿酒,被何曉曉拉住,跌倒在地上。
太后身邊的公公面含不屑,「昭妃娘娘,這可是太后給她準備的酒,你要是想死,太醫院多的是毒藥。時間不早了,何曉曉,你該上路了!」
昭君緊張的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絕不放手,目光懇求她不要過去,不要喝下毒酒。
何曉曉撫摸著她的手,綻放出生前最迷人的笑容,又伸手將頭上的珠花放到她手裡,「從來沒有送過你什麼東西,這支珠花雖然值不了幾個錢,卻是我最喜歡的一支,我死後它就是我,它一定會代替我保你平安,好好收起來。」
無奈無奈,儘管不捨,憑她之力,何以救人?望著何曉曉沉靜的面孔,她的心漲的好痛好痛。
昨日還是晴空萬里,今日已是狂風驟雨,世事變幻,非人所控,她亦能如何。
卻原來是她高估的自己,她擁有絕世的容貌,出眾的醫術,與世無爭的姿態,只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一直白頭到老,可是一道聖旨將她推下谷底,她還在谷底掙扎,而身邊的人將奄奄一息。她使勁全身的力氣要拯救她,卻是人單力薄,卻原來她並不適合這裡。
眼看著何曉曉走向地獄大門,她的心已徹底涼透。只希望那顆假死藥她能服下,只希望那顆藥能救她一命。
何曉曉攬袖服藥,「砰!」碎了一地的不僅是杯子,還有滿地的毒酒,泡沫升起,發出『哧哧』聲,緊接著,何曉曉口吐鮮血,倒下去。
「何阿姨——」昭君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撲倒何曉曉身邊,抱著她一聲聲呼喊。
宣懿旨的太監讓身後的太監去探何曉曉的鼻息,見他點頭,說道,「將她帶走!」
隨後兩名太監過去,要將何曉曉帶走,昭君用力推開他們,嘶喊,「她都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太后娘娘說了,王昭君精通醫術,為防有咋,屍體必須火化!昭妃娘娘,對不住了,將人帶走!」
「不,不要,她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能動她,誰也別想燒掉她……」昭君緊緊護住何曉曉,怎麼也不肯放手。本以為服下毒酒,他們就會善罷甘休,沒想到到死也不肯放過她,太后的手段果然高明。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絕不能火化何曉曉,她不能眼看著她活活燒死。
「王昭君,你如果不是心虛,又為何放著一具死屍不放!」公公怒道,便又命人強行拉出何曉曉,昭君憤怒,手緊握成拳,一股殺氣集合在手心,怒目仇視著靠近的人。
二人冷顫這不敢上前,但聽到後面呵斥的聲音,不得不提步上前,只是面對昭君那幾乎帶火的目光,戰戰兢兢,慢慢騰騰,甚至小聲的說,「娘娘,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請不要為難我們。」
昭君握拳的手漸漸鬆開,身上的殺氣漸漸消逝。是的,她不能這麼衝動,一旦傷人,不但救不了何曉曉,還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中,她不能這麼衝動。悄悄的探上何曉曉的脈搏,她目光一顫,震驚的看著何曉曉嘴角的血跡,是黑的,她真的喝下了毒藥。
看昭君眼神緩和了不少,他們才敢上前,將人拖走。
昭君目光無神的看著遠去的何曉曉,淚水再次朦朧雙眼,無聲無息,彷彿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然而一個娘娘的腔音傳蕩在空氣中。
「王昭君,還不快點去收東西,天亮之前還沒有離開這裡,我可保不住要動粗了啊?」
聲音過後,整個淑芳閣就真的只剩下她了,不,是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了,從養尊處優的千金淪落到冷宮中,從下賤的冷妃到受盡榮寵的昭妃,到現在,除了身邊的人不在,一切不過是回到原點。昔日的尊榮不過是人世間錯落的一筆,劃過之後,她還是她。
撐著地面起來,隨手拿了個瓶子向外面走去。
既然是回到原點,她就有必要將何曉曉的骨灰帶回冷宮。
大火紅透了一邊天,拖著沉重的步伐,目無焦距的往大火方向走去,遠遠地看著那個裹著慈心善目的假面太后,一股恨意油生。
這對高高在上的母子,藉著手上大權,殺害她身邊的人,給她精神上的折磨。這個仇她王昭君不會忘記,蕭漢晟,我也一定讓你嘗嘗這樣滋味。
大火熄滅,人流散去,只有她一步一步行走,頭上的珠釵寶玉一件件扔下,拿著何曉曉給的珠花挽住長髮,脫下鞋子,褪去身上的紅衣,踩著餘熱的地面,一身白衣跪在骨灰前,叩拜了三個響頭,將骨灰一點點裝入瓶中。
她回到了冷宮,什麼也沒帶,抱著何曉曉的骨灰,在門邊一直坐到天亮。
「娘娘,娘娘……」一名太監走到她跟前輕聲喚道。
她目光空洞,對外界的一切已經麻木,即便近在咫尺,還是進不了她的耳朵。
「娘娘,皇上命奴才把你的東西送來了,你看放到哪裡?」他的聲音很是恭敬,彷彿面對的還是昔日受盡寵愛的昭妃。
「就放哪裡吧!」她乾澀的唇瓣輕啟,絕代的容顏蒼白的了無生氣,一句話除了唇瓣,竟無一絲動彈。
公公面露憐憫,搖搖頭,欲轉身而去,又回過頭來,小聲說道,「娘娘,恕奴才多嘴,你這個樣子,不用等著人家動手,就自己給病倒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之前不也在冷宮呆過嗎?」
昭君長長的睫毛微顫,心想:他說的對,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王昭君不是那麼容易打倒的,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平安離開。
身子開始動彈,因為時間太久,有些麻,撐著門檻起來,疏動頸骨,待適應後,才放下骨灰罈,去收拾送來的東西。
箱子很多,分別是衣服、被褥、零碎物件,還有她特意放藥的箱子。一夜沒有休息她現在特別有精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提上半箱東西對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
當打開藥箱時,手指竟被脫落的木叉劃破,正要吸食手上的血,目光觸及打入冷宮前做的藥丸,沉靜的眼眸很快染上水霧。這些藥丸是她特意為他做的,知道他忙於國事,怕他睡不好、累倒,憑著那微薄的記憶,參照書研製出來,具有提神療效的藥丸。本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
他既然已經不相信她,就算她做的再好的良藥也會被視為毒藥,這樣留著還有什麼意義?她一把抓起,血染紅了藥丸,連著被拋出去。
「吱吱……」藥落之處竟傳來老鼠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