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必烈再不能保持鎮定,面對劉雲,他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想起劉雲這些年沒死,卻天涯飄零不回家,害得自己和妻子整日裡思念他而肝腸寸斷,又看見劉雲此刻明知道自己是他父親,竟然還敢如此出言不遜。氣急敗壞的付必烈提起手來便一巴掌向劉雲扇去!
但,付必烈出手快,劉雲比他更快!
在付必烈的手才剛舉起來,還沒揮舞出去已經被劉雲的手有力的握住。
劉雲的眼裡閃爍著恐怖的光芒,看付必烈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付先生,請注意你的身份!該死的老東西……別以為你多長了幾歲,老子就不敢動手!」
「你……你個畜生……」付必烈被劉雲氣得險些背過氣去。想要抽出手來,但哪能有劉雲力氣大?想抽手已是不能。付必烈只能憤怒的瞧著劉雲,眼睛裡全都是噴火的星子。
「我是畜生?哈哈……笑話,我是畜生也他媽要你管啊?!你他媽是誰啊?你最好給老子收聲,別到時候挨了老子一頓暴打可就虧了!」劉雲笑得很邪惡,如一頭嗜血的惡狼:「告訴你,我尊敬你一下,叫你付先生,不尊敬你,你他媽在老子眼裡連狗屎都不是!」
「你……你……你……你……」
付必烈多麼剛強的一個人啊,但就因為劉雲的幾句話,臉色是一變再變,都幾乎要青筋暴起了!付必烈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在來見劉雲前,心裡不就一再提醒自己要鎮定鎮定再鎮定嗎?可是,為什麼一看見這臭小子,自己便鎮定不下來呢?!為什麼這小子每一句話,便能牽動自己的心弦呢?!自己不是已經達到了古波不驚的地步了嗎?自己這麼多年的養氣功夫哪去了?!
付必烈看著劉雲倔強的臉,隱隱的,眼睛裡居然有淚花在閃動。付必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就是激動,就是憤怒,就是很想好好的教訓教訓眼前的兔崽子一頓。
這兔崽子難道就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和妻子,有多麼想他嗎?他難道就不會想要回到自己身邊嗎?他難道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嗎?他難道就不知道,沒有父母的保護,他一個屁大的孩子要遭受多麼巨大的磨難嗎?!
看著劉雲的眼神,付必烈的憤怒是無邊的,但是,當他在劉雲的眼睛裡,並沒有看見因為和失散多年的父親相聚而應有的歡喜時,而且恰恰相反,劉雲眼睛裡面所擁有的,除了仇恨就是憤怒,絲毫不見親情!付必烈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劉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他更不知道劉雲這些年所遭受到的磨難與挫折。
付必烈也根本不會知道這些年來,若不是劉雲命硬,恐怕如今早已經埋骨他鄉,成為沒人認領的孤魂野鬼了。
付必烈心中在翻江倒海,看著劉雲的倔強與快意交織顯現著。任付必烈叱吒風雲許多年,風風雨雨見過不知凡幾,卻突然間有種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是如此濃烈,以至於付必烈高大的身軀也有些萎靡。付必烈本是憤怒的眼神開始有些渙散,有些失去神彩。
終於,付必烈的手無力的垂下來,輕聲道:「兔崽子,你……在外面玩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想過要回家嗎?你難道……就真沒想過,我和你母親是多麼想念你嗎?你難道就不知道,就因為你母親以為你死了,整天以淚洗面,都快把眼睛哭瞎了嗎?你難道就不知道這個家庭因為你的離開而遭受到多麼沉重的打擊嗎?」
「有嗎?」付必烈沉重的話,卻換來劉雲又一次冷冷的笑。劉雲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我看你們活得挺好啊!你看,你現在風頭正勁,一時無兩,還有你的夫人,那麼雍容華貴,那麼儀態萬千,一眸一笑都那麼得體,能像一個死了兒子的女人嗎?更何況,你們都有一個兒子了,還要和老子說什麼屁話?」
頓了頓,看見付必烈滿臉的憤怒,劉雲又笑瞇瞇接道:「況且,我回到你們那能幹什麼?當年地震,你和你妻子都不要老子了,還有你的老子,也他媽整天說我是妖星,整日看我不順眼。老子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去,豈不是自討沒趣,自尋死路嗎?」
「你……你胡說些什麼呢!」付必烈被劉雲氣得險些吐血,指著劉雲的鼻子罵道:「混賬東西,我和你媽什麼時候不要你了?!我看你這麼多年不回去,恐怕再沒了別人的約束,自由自在,所以把心玩野了吧?!」
「嘿嘿……玩?老子倒是天天玩吶。但都他媽拿命去玩……」劉雲怒極反笑:「你個老東西!自從那場地震後,你知道老子過的什麼日子嗎?老子他媽整天撿垃圾,整天和小偷小摸勾心鬥角,整天吃剩菜殘根過日子,整天為了生活和那幫城管勾心鬥角……你還知道嗎?當一個沒有爹娘的小雜碎生活在世界上,要遭受多少的白眼和辱罵嗎?!要不是老頭子教了我生存之道,我早已經不知道死哪個角落屍體餵狗去了。當然,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是根本不可能體會到這種生活的……」
小時候撿菜葉和野狗爭食物的事情,並劉雲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就像是說另一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般冷漠。
但即便是再輕描淡寫,付必烈依然能從劉雲的語氣中,猜到劉雲當年生活的艱苦與驚心動魄。而就是在這種沒爹沒娘,整天盡受別人欺凌辱罵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付必烈都不知道,劉雲究竟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才能頑強生存下來的……
付必烈的神色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付必烈想說點什麼,似乎是想安慰下劉雲。但憋了許久,最終什麼也沒說。付必烈只能怔怔的瞧著劉雲,想像著劉雲這些年所受的困難,想像著他那埋藏在心底的屈辱生活……
付必烈沒有說話,劉雲也只是笑笑。劉雲根本就沒打算付必烈能說什麼。安慰自己?得了吧!自己從來就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付必烈帶著憐憫的安慰。勸自己回家?更是扯淡!自己沒有家!即便有家,也是和寧靜組成的家。
在付必烈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中,劉雲再說一句話。劉雲走了!劉雲走得很乾脆,甚至沒和付必烈打一聲招呼。甚至於,在劉雲臨走的時候,眼睛裡都還帶著輕蔑的笑,那笑裡面帶著嘲諷和對付必烈的憐憫,讓付必烈心裡有種發堵的感覺。
付必烈怔怔看著劉雲遠去的背影,幹練的身子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從前精光畢露的眼神,似乎越發渙散。付必烈心裡無聲的吶喊: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自己和兒子的相遇,本不該是這樣的才對……
但事實卻是如此,付必烈不但沒能與兒子相認,反而讓彼此的隔閡更深了。任是付必烈叱吒風雲,但面對劉雲的冷漠,他卻不知該怎麼辦!
劉雲走了後,蹲在門口抽煙的付雷火速跳進來。當他看見付必烈幾乎蒼老的模樣時,心中也沒來由的一沉。
…………………………
與付必烈吵了一架後,劉雲連飯都沒吃,便渾渾噩噩的跑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劉雲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憋得慌,有種發堵的感覺。劉雲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裡儘是茫然。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以前不是說過,從今往後不再與付家人發生任何關係,不再因為他們而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嗎?可是,為什麼看見付必烈的時候,自己會情緒失控,會有種想殺人,甚至要報復他的衝動?!
難道自己內心處,一直就沒有忘懷自己曾是付家人,沒有忘懷他們對自己所做得一切嗎?!
劉雲突然有些悲哀,即為自己,也為付必烈。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切。他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現在突然感覺很孤獨,感覺很迷茫,他想找個人說說話,找個人好好安慰自己。
於是劉雲打個電話給寧靜,卻得知寧靜要去參加新東方補習班,暫時沒空。
劉雲只能放棄寧靜,想了想,正想打個電話給許久不曾聯繫的李雅婷。卻在此刻電話卻響起來了。瞧了瞧來電顯示,居然就是李雅婷打來的。
正所謂想曹操,曹操就到。看見李雅婷突然打電話給自己,劉雲乾枯的心像是注入了一屢溫泉,溫暖得不行。
劉雲按下接聽鍵,淡淡道了聲:「喂!」
便聽見電話那邊停頓了三分之一秒,然後李雅婷的聲音響起來:「劉雲,你在哪呢?我……想你了!」聲音溫溫柔柔的卻毫無力氣,許久不見劉雲,李雅婷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甚至連說話都不想。
「呵呵,我在公司,剛要找個地方吃飯。」劉雲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得到李雅婷的掛念,說心裡不高興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