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片刻,蒼老的臉上不禁有露出幾分笑意來。
丞相夫人看的莫名奇妙,這都要死到靈頭了,老爺怎麼還能夠笑得出來?難道是氣傻了不成?
還有那個小賤人,竟然一點都動作都沒有,丞相夫人不禁懷疑,該不會是這個女人陷害她們,想報復整個向家以前對她的不公平吧?
「你可知他是如何會去面見聖上的?」向震洪忽然問道。
聞言,向洛雲交握的手緊了緊,低聲道:「玄鐵暗部統領,楚長風。」
「楚長風?」向震洪嚼著這個名字思索了一會兒,隱約皺起眉頭,「玄鐵暗部一直以來便是聽命於陛下,難道陛下早有懷疑,才會讓人去查探的?」
向洛雲低下頭,不再言語。
沒說出口的是,玄鐵暗部並不是全心向著建文帝,玄鐵暗部裡,都是雲凌溪的人。
他們明面上是直接聽命於皇上,然而實際上卻是聽命於雲凌溪。
雲凌溪的每一個勢力都藏得很深,深到在眾人都認為的一個基礎上,然後陡然一轉,不可置信的轉變開來。
在看到楚長風帶這向齊風去見建文帝的時候,她就漸漸明白過來。
雲凌溪在一開始,就已經查探道她的身份,然後暗中照顧著向齊風,讓向齊風對他感恩。最後,在他需要向齊風的時候,讓向齊風報恩。
鸞妃深受建文帝的寵愛,連帶著向家也無人敢動,她雖然不明白雲凌溪這一步一步的計劃是為了什麼,但是她猜得到,從一開始,他就是帶著想毀滅向家的理由混入向家的。
只是這一切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晚?
腦海中恍恍惚惚的似乎記憶起今日清晨,那帶著感激與溫情的親吻,在她親他的時候,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是在嘲笑?還是在算計?
他的情太真。意,卻太假。
在牢裡的日子很長,昏暗的幾乎沒有白晝,當牢裡的人送來晚膳時她才知道原來已經過了一個下午了。
向靈月等都是吃慣了佳餚的人,突然來的冷飯菜死活都不肯吃,連帶著發氣脾氣打碎了那幾份飯菜。
最後她鬧累了,虛弱的趴在丞相夫人的懷裡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向洛雲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斜靠在牆上閉目養神,一動不動。
夜漸漸深了,周圍安靜下來,唯有耗子與蟑螂的聲音靜靜迴響,向洛雲突然覺得有異,周圍太安靜了,這是他們入獄的第一個晚上,他們怎麼可能睡得這麼安穩?
她猛然張開眼睛,然而入眼的是一襲錦衣身影,底紋絲線獨具一格,高雅的姿態獨善其間的雲凌溪。
他就這麼站在牢房門前看著她,周圍的一切陰森氣息輾轉到他身上,都能轉化成如玉蘭花般清清淡淡的分雅。
向洛雲維持著姿勢不動,空氣中漂浮著淡淡迷香的味道,雙眼轉向四周,果然是被迷暈得。
她從小研究毒,身體對毒有一定的抗性,因此這些迷香沒能迷倒她,而雲凌溪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一點都不意外她還清醒著。
他靜靜的看著向洛雲,眼神幽深晦暗,細看之下隱約幾分哀傷卻不明顯。
向洛雲突然一笑,唇邊的笑意淺淺淡淡,帶著諷刺,「這天牢重地,沒想到殿下還能來去自如,真讓洛雲有些吃驚。」只怕是天牢裡,也安排了不少他的人吧。
當日她要進天牢見娘一面都得依靠雲軒揚,而他卻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裡,難以想像督察院究竟有多少是他的人?
雲凌溪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他沒有了往常春風般的笑容,只是看著她,低聲道:「你為何不問我。」
雖是疑問,他卻用上了肯定,如果他不說,她將永遠不會問,是麼?
「問什麼?」向洛雲狀似詫異的挑挑眉,旋即恍然大悟的道:「對了,洛雲的確還有很多的問題想要請教殿下。」
雲凌溪的眼中瞬間燃上幾分光亮,那似乎是等待已久之事,深怕她反悔不問了,連忙道:「問。」
這是他第一次出現的慌亂,只是他不曾察覺,她亦不曾察覺。
向洛雲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走到牢房門前,「你我初遇的那一天,你為何會出現在向府?」
雲凌溪負在身後的手,僵硬了下,原來她問的,是這個麼……
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答道:「為了那本書。」
向洛雲恍然,原來是那本書,看來他是早就開始懷疑她的身份,所以那一天易容後跟著傳聖旨的公公混進向家,為的就是找到證據,她之前還一直那本書是被向靈月給拿走的,原來是雲凌溪。
「從一開始,你就想著要毀了向家?」向洛雲盯住他的眼睛。
「是。」雲凌溪沒有迴避,毫不猶豫給出了最誠實的答案。
「你接近我的目的……」頓了頓,她似乎猶豫了片刻,半響才道:「也是為了找證據。」
「……是。」
「向齊風一直被你控制著,然後再故意弄個假向齊風出來,誘導雲幕天的視線,是不是?」
「是。」
「玄鐵暗部,都是你的人,是不是?」
「是。」雲凌溪的眸光終於出現了幾許複雜,他急著想說什麼,然而向洛雲卻已經背過身去,淡淡的道:「殿下,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演技,是天生的,還是練出來的?」
為什麼一個人的演技可以如此逼真,在她身前做一切,在她的身後,還能佈置一切。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之前,她的心裡,眼裡,滿滿還是他的影子,溫暖著她所有的力量,然而現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卻覺得,這夜,是如此的冰涼。
雲凌溪看著她,聲音微微低了下來,「你問了這麼多,卻為何不問我楚長風之事?」
他一直等著要給她解釋,想要告訴她,這個命令不是他下的,他沒有讓楚長風執行這個命令,可是,她為何不問?
「呵呵……」向洛雲突然輕笑起來,「殿下,還有必要再問麼?」
這個問題,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雲凌溪身軀一僵,沉靜的目光流落幾分失望,他的聲音徹底低啞起來,「如果,我一定要告訴你呢。」
向洛雲長長的歎息一聲,「不用了,也來不及了。」
是的,來不及了,建文帝要殺的人,誰能夠阻止?都不能。
雲凌溪突然緩緩的低下聲,將手中的一物輕輕的放到了地上,無聲無息的轉身,「故意接近你的,是玄遠。不管你信不信,在你眼前的雲凌溪,從未演戲。」
低啞的聲音已經淡的微不可聞,他卻不再管她有沒有聽到,負手離開了天牢。
向洛雲回頭,卻已經見不到他的身影,唯有地上那一支玉笛散發著淺淺的幽光。
將玉笛握在手中,掌心溫溫涼涼著了他的溫度。
這是羊脂十二玉笛,前十一支都在她的身上,最後一支,他一直貼身攜帶著,看著那玉,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很疲憊。
雲凌溪,你是唯一一個嘴上說喜歡我,背後卻要殺我全家的人,你的情,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