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一點點沉靜。而沙地下的黑更是有種讓人窒息的絕望。蘇小鹿閉著眼,感受著身邊沙漠最底層的熱,感受著沙子從身邊一點點的流動。
頭頂傳來管文戲謔的聲音:「你的畜生都不要你了,我看你今天怎麼逃出生天。」
蘇小鹿刷的一下睜開了眼,黑夜中那眼紅的鬼艷,由左手的滾燙一開灼燒至左眼。轟然一聲,管文的腳下再次被淪陷,他瞇眼勾唇一笑,旋身騰空,白色長袍在風中起舞,像一隻白色蝴蝶。
她從沙地一點點的上升,白色長髮無風自動,渾身上下像是被一層光包圍著,散發著淡淡的月光。
管文落在她的對面,瞪大雙眼望著那不可思議的一幕,過了一會收了心神,抿嘴看著對面的女子緩緩的露出嗜血的笑容。
夜還是黑的如此純,今夜是一個無月之夜,若是細看會發現不是無月,而是月亮上圍繞了一層黑色的濃霧。
樓蘭趕到的時候,蘇小鹿背對著,那瘦削的背影在黑夜中顯得遺世而獨立,寂寞孤單,卻又堅強的挺直脊樑。
鬆開了初裳的手,樓蘭走過去攬過她的肩膀,卻被此刻的蘇小鹿嚇的愣了一秒。
她的嘴角尚流著鮮艷的血,微微睜開的雙眼紅的似乎要滴出血來,迷茫而空洞。樓蘭眼底閃過一絲沉痛,輕輕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此刻面對著蘇小鹿的初裳清楚的看到了那個女子,嘴角緩緩,緩緩的揚起一抹駭然的笑意,眼底的冰冷讓人如墜冰窖。初裳心下一沉,脫口而出,「王爺!」
樓蘭側過頭,看了一眼初裳,「先休息一下吧!」手輕輕的觸上蘇小鹿的臉頰,心底的心疼更甚,「等她清醒一點我們再走。」
那本已經伸至他胸膛的手頓了頓,然後頹然落了下來,半響抿了抿嘴,退開他的懷抱,蘇小鹿眨了眨眼:「誰說我不清醒了?我再清醒不過了!」
是的,她再清醒不過了。她不再是一年之年的蘇小鹿,靠著內心的惡魔行兇作惡,現在的她,根本就是一個會清醒的體會殺人過程中的種種快樂,肌膚破裂的聲音,血從血管內流出的聲音,還有那微弱不可聞的呼喊聲。
曾經那個人教給她的人生哲理,她到現在才體會到了!那人說:「你以後會體會到的,感受著別人的血液在你的血管內流動,感受著那種噁心至極的腥味,即使你排斥,即使你痛惡,但是卻還是不得不接受。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嗎?」
在蘇小鹿的帶領下,三人來到了鬼城的外城邊界,望著那美的不可思議的田野,花田,參天大樹,初裳由衷的讚歎:「真美!」
蘇小鹿咯咯的笑,被樓蘭一路牽著從田野的這邊奔向那頭,夜如年早就在屋前等著,身邊的艷歌依舊淺笑盈盈,可蘇小鹿卻從那雙盈盈大眸中看到了絕望兩個字。
清晨的光從東方一路揮灑,追逐著那幾個人的身影,那人站在晨光中笑的一臉燦爛,對著蘇小鹿他們招手。
蘇小鹿也笑著拉著樓蘭開始往那邊狂奔,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讓她都驚心。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樓蘭側頭望著蘇小鹿燦爛的笑臉,心下更是一疼。
她站定,對著夜如年氣喘吁吁道:「我回來了!」揚了揚手,回頭對樓蘭燦爛一笑,然後轉頭說:「我把他接來了。」
夜如年笑著看她,視線掃過樓蘭的臉,眼裡多了一種渾濁的東西。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蒼玉繼續在府苑培訓著欒皓的學業,偶爾蘇小鹿也會在旁邊監督著,空閒時會和欒皓小試一下身手。讓蘇小鹿疑惑的是,欒皓這小子最近貌似都在躲著她,跟他說話也是愛理不理的,走神發呆是常事,蘇小鹿也沒太在意。
和樓蘭的感情也在一日日的昇華,得閒兩人會在午後閒庭散步,田野的風光讓兩人都流連忘返,白狼也會湊熱鬧跟著逛一會,但通常會被白長老給遣回去。
白長老是鬼城最老的一位長老,在鬼城之中有著不同反響的影響力,蘇小鹿不清楚他的實力,但是卻能肯定他在蒼玉之上。暗地裡,她也看到幾次蒼玉對白長老的挑戰,白長老都是雲淡風輕的化解了蒼玉的凌厲的招式。
要知道蒼玉在三國之內已經算是上層中的上層人士,可是白長老竟然如此輕鬆就化解了蒼玉的招式,蘇小鹿想想蒼玉那老頭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就好笑。
初裳和艷歌兩人也投緣,府內的一些大小事情都是這兩人在打理,走在一起也有說有笑的。蘇小鹿沒有去問初裳為何會流落至沙之部落,在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後,也許真正想要掩藏的是她而已。
一日晚上蘇小鹿靠著樓蘭,輕聲說了那天的抱歉,「我有那麼一瞬間想殺了你!」
「嗯?」側過身,他攔腰從後面抱著她,閉著眼睛蹭了蹭她的脖頸。
「呵呵……你知道嗎?我在看到你對初裳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後,心裡竟然妒忌的瘋狂。真不像我自己。」她承認她變小心眼了。
在她說完後,背後的人沒吭聲,蘇小鹿也沒做聲,只是淡淡的笑著,閉上眼。
半響,從身後傳來一聲歎息,「她,其實挺可憐的。從出生就跟著我,我的……」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一些,「我的父母從小就把我關在了後院的山洞裡,初裳是被哥悄悄送進來的,他怕我沒人陪著說話會煩悶。」
蘇小鹿聞言身體一滯,轉身抱著他,他睜開眼,正好對上那雙晶亮如水的眼睛,裡面藏匿著淡淡的紅暈,像化不開的紅墨汁。
「以後我陪你說話。」她笑。
他不語,嘴角勾起深深的笑,在她額際溫柔似水的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