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年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裡抱著兩個厚厚的大影集,快步的在過道裡走著,那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悅耳。
透過病房的玻璃窗,他看到林子萱正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直直的盯著天花板,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此外,房內空無一人。推開門,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在床前站定,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支鮮紅欲滴的玫瑰花,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嘴角上揚成了一道完美的弧度,「喜歡嗎?」在來的路上突然想起來,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他竟再也沒有送過她玫瑰花。
「喜歡」看見有人來,林子萱甜甜的笑了,可隨後,她便皺起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你是誰啊?為什麼要送我花?」
「你不喜歡嗎?」沈流年不答反問,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偶爾抬起頭的時候,就會發現林子萱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喜歡」目光再次集中到花上,林子萱笑的格外的天真無邪,那樣滿足的笑容讓沈流年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那以後我天天都送你花好不好?」像是哄孩子似的,他叉起一小塊蘋果放進了她的嘴裡,不意外的,又一次看到了她臉上甜甜的笑。
輕輕的點了點頭,林子萱無聲的笑了,那眉眼間滿滿的笑意讓沈流年的心猛地一震,隨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子萱,答應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彷彿帶著無盡的魔力,林子萱不由得點了點頭。
凝視了他半晌,林子萱的手慢慢的撫向了他的臉,「你是誰?我們之前認識嗎?」
「我叫沈流年,我們之前不僅認識,而且我們還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眼角含笑,他低低的說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嗅著她甜美的氣息。這一刻,他向所有的神靈發誓,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沈流年?」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林子萱「咯咯咯~~~」的笑開了,「朝沈流年,很不錯的名字。」
心中一驚,沈流年猛地抬起了頭,「你還記得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不記得了」林子萱一臉黯然的垂下了頭,隨後像是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抬起了頭,「你剛剛說我們還有個兒子?」她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敢相信,兒子?她的?怎麼會?為什麼她的印象裡什麼都沒有?
「是,我們的兒子。」一想起那個總是嘴角含笑,而今卻是身患絕症的兒子,他的眸子隨即一片黯淡。
「兒子?我竟然有兒子,那他現在在哪裡,我為什麼記不得他?為什麼?」雙手抱住頭,林子萱只覺得如針扎般的難受,緊緊地閉著眼睛,她用力的搖晃著,企圖借助這樣的動作來讓自己好受一點,可搖的都快暈了,那種感覺還是如影隨形。花,不知何時已掉到了地上,在潔白的地板磚上,那一抹紅格外的嬌艷。
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沈流年如同哄嬰兒一般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眸子裡的心痛一覽無餘。
就這麼一直拍著,不知過了多久,林子萱終於在他的懷裡慢慢的變得安靜了下來,直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才緩緩的放開了她。
她就這麼睡著了,帶著一臉的平靜,只是手卻牢牢的握著他的衣角,絲毫都不放鬆。無奈的笑了笑,沈流年輕輕地給她掖好被角,隨後在她的旁邊也躺了下來。鼻翼間,全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手輕輕地握著她的手,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個夜,注定是有人酣睡,也有人無眠的,透過玻璃窗,一雙眸子靜靜的凝視著這一切,裡面有著一道一閃而過的冷光,一陣風吹來,滿頭的黑髮隨風狂舞,隨後人影消失了,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彌留其間,證明這裡曾經有人停留過。
夜晚的酒吧生意依然是如火如荼,無數的紅男綠女紛紛駐足其間,享受著盛世繁華帶給我們的種種喜悅,心裡湧動的卻是濃濃的落寞。
坐在吧檯上,蘇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發現這酒怎麼喝都喝不醉,手指間,一根香煙在靜靜的燃燒著,抬手,放進猩紅的唇=瓣裡,用力的吸進去一口,然後緩緩的吐出來,登時一股淡淡的青煙在頭頂上空盤旋。
遠處,幾雙色=迷迷的眼睛正密切的關注著這裡的一舉一動,那身枚紅色的洋裝將她的整個身段包裹的玲瓏有致,尤其是胸前,更是波濤洶湧,引得他們暗暗的吞了幾口唾沫。能來這裡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寂寞的,所以只要碰上男人,無一不像是乾柴遇到了烈火,尤其是這樣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女人,一旦熱情起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了的。想到這裡,他們互相之間遞了個眼色,這樣好的貨色要是被別人捷足先登了,不是太可惜了嗎?
「小姐,請你喝杯酒可以嗎?」一個滿臉信號彈的小年輕流里流氣的說道,邊說著手還似不經意的碰觸了一下她的柔軟,那種軟綿綿的觸感一下子讓他瞪大了眼睛。
「滾開」拍開他的鬼爪,蘇珊的聲音像是在冰水裡浸過一樣,就連臉上都似罩了一層寒霜。
「我呸,還給臉不要臉了,兄弟們,給我上啊,吃軟不吃硬的東西。」一揮手,一群小混混撲了過來。
一群人大吼大叫的向她衝了過來,可周圍的人卻是視若無睹,仍是自顧自的喝著酒,然後和旁邊的人或交談,或調笑,偶爾有幾個看過來的,目光也只是匆匆的一瞥,隨後就轉過了頭。
蘇珊的眸子越來越冷,坐在高腳椅上,仍是一派優雅的喝著酒,臉上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有人都自願找死了,如果自己再仁慈,好像於理不符啊。眼看著最前的那個人就要碰到她的身體了,長腿一伸,隨著高腳椅的轉動,一道殺豬般的嚎叫隨即響起,而蘇珊,仍是坐在那裡氣定神閒的喝著酒,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這一亮相,那群小混混都驚呆了,就連旁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們也紛紛抬起了頭,眸子裡有讚賞,也有探究。
氣氛在一剎那變得有些僵硬起來,就連樂隊都停止了嘶吼,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一個美艷卻冷漠的女人,冰冷的眼神,漠然的表情,魔鬼般的身材,在昏暗的燈光下,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短暫的沉默過後,那些小混混不樂意了,在道上混的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鳥氣,雖然心裡忌憚她,可如果這口氣不出,那這條道以後也就不用混了,想到這裡,他們一窩蜂的衝了上去。
「如果你們再敢靠前一步,我一定會讓你們嘗到什麼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一個更加冰冷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那宛如從地獄裡發出的聲音登時讓他們像施了定身術一般定在了那裡,這個時候,他們甚至連頭都不敢回。
仍是自顧自的喝著酒,蘇珊只是瞟了他一眼,隨後唇角微揚,扯出一抹上揚的弧度。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進一口,臉上的表情似是苦笑,更多的卻是落寞。每次,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漸漸地竟然也變成了習慣。
「還不快滾,等著我送你們嗎?」雙眼一瞪,安沐宇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一群上不了檯面的混混就只會在這裡逞威風。
聽到他的話,尤其是看到他身後那一整排的人後,那群小混混立刻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在這條道上混的人,都知道有一種人是絕對惹不起的,直覺告訴他們,眼前的男人就是這樣的人,威脅人的話誰都可以說得出口,可那氣場卻並不是任何人都能發出來的。所以,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先走為妙。
細微的sao亂過後,安沐宇在蘇珊旁邊的高腳椅上坐了下來,要了一杯威士忌,他轉過頭靜靜的看著她,「怎麼了?有心事?」他的口氣很輕很淡,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蘇珊也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他,至少她目前還不相信什麼心有靈犀,那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而她,早就過了那個年齡了。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淺淺的啜了一小口酒,安沐宇的眼神極為複雜的看著她,他敢百分百的肯定,這個女人在裝傻。就如同她知道沈流年的每一個動作一樣,他瞭解她的一舉一動並不稀奇。
「你派人監視我?」微微的挑了挑眉,蘇珊不悅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關心你。」安沐宇輕聲的糾正著她的措辭,臉上是一抹恬淡的笑意,藉著昏暗的燈光,他細細的打量著她,如果說以前的蘇珊有的是一種英姿颯爽的美,而今的她更多的卻是一種女人的嬌媚。
一時間,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再說話,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五千年浩淼的歷史長河中出現了無數的文字,可如今,文字卻顯得那麼的蒼白,竟找不到一句可以貼切的表示自己心情的話語,最後只不過是化作了一道長長地歎息。
「我要離婚了。」過了很久,久到安沐宇以為這樣就是一生了,蘇珊才輕輕的說了一句,眸子裡有一抹黯然一閃而過。
「離婚?為什麼?」安沐宇下意識的問道,他們結婚才幾個月啊,雖然她不愛他,可是私心裡,他也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沒什麼,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有點厭倦了。」輕出一口氣,蘇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莫名的覺得很累很累,她怕再這樣,有一天自己會瘋的。
「是嗎?」安沐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沈流年那說什麼了?如果是的話,我去找他。」
「你找他?」蘇珊微微的笑了,「為什麼?你甚至連一點理由都沒有。」
「我……」安沐宇一下子語塞了,是啊,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他能做的,或許也只是尊重她的選擇吧。
「我也不知道,想出去走走,這些年過得太緊繃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說到這裡,蘇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明天過後,她不再是沈氏的少夫人,也不是沈流年的保鏢,更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殺手,她只是蘇珊,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也好」輕輕的點了點頭,安沐宇突然感到渾身一陣燥熱,端起酒杯,將裡面的酒仰頭灌了下去,登時,一股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蔓延到全身。
酒吧裡,仍是熱鬧非凡,剛剛的那一幕不過就是插曲,完了,也沒有誰會去記的。坐在吧檯上,他們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喝的不亦樂乎。
「今晚的酒怎麼喝都不會醉啊。」伸出手指在眼前比劃著,蘇珊低低的笑了,一頭大波浪般的長髮隨意的垂在肩上,給她的冷艷中平添了一種別樣的風情。
「我們接著喝,不醉不歸。」環住她的肩,安沐宇的頭抵在了她的額前,遠遠看過去,那姿勢親密而曖昧。
就在這時,遠處的鎂光燈微微的閃了幾下,隨後又沉入了深深地黑暗中。
「知道這是誰嗎?」指著照片上一個笑的無比恬靜的女人,沈流年淡淡的笑看著她,從一大早開始,她就這樣抱著相冊一頁一頁的翻著,時而臉上堆滿了笑,時而一臉臭臭的表情。
「這個是我」說完,林子萱甜甜的笑了,可隨後,她的臉上劃過一絲狐疑,「那是誰?」
「那個不就是我嘛。」刮刮他的鼻子,沈流年輕輕的笑了,環住她的肩,鼻翼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不是,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