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出林家大宅,林子萱就拼了命的往前跑,在陽光的照射下,一滴晶瑩隨風迸射。
「子萱」沈流年大聲地喊著,卻不料她反而跑的更快,「你慢點,別摔著了。」幾個大踏步過後,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求你了,讓我安靜一會,行嗎?」低垂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可是那渾濁的鼻音卻證明了一件事。
「你在哭?」那平淡的語氣中隱隱的有一絲憤怒,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沈流年定定地看著她,心裡有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一個不經意地轉頭,眼交的餘光捕捉到了那急奔而來的身影。
「他來了。」湊近她的耳畔,沈流年低低地說道,手臂像是宣告所有權似的摟上了她的纖腰,「寶貝,打起精神來,乖,笑一個。」他輕聲地誘哄著,溫暖的指腹輕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
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林子萱驚慌失措的抬起了頭,在目光瞟到那越來越近的身形後,臉色更加的煞白,「帶我離開,求你,我不想見到他。」她的聲音微微有一絲慌亂,一排整齊的貝齒將整個下嘴唇咬的血色全無,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她險些站立不穩。
「好」用力地點了點頭,沈流年將她扶向了一旁的車子裡。
龍瀟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那揚起的灰塵在午後寂靜的林蔭道上飛舞,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頹然的坐到了路邊的石凳上。
心,彷彿是被水浸過一般涼到了骨髓裡,摸索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顫巍巍地點上,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在這一吸一吐間,情緒終於是慢慢地平靜下來。
自她離開後,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卻沒想到再相見卻是這般模樣,那淡然的表情,冷漠的眼神如針一樣的刺進了他的胸口,連呼吸都隱隱作痛。
午後的陽光是難得一見的熾烈,透過稀疏的葉子打在人的身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光點,在那斑駁的暗影下,一切都看得不是那麼真切。
那輛招搖的火紅色法拉利跑車已在視線中消失了,就連剛剛揚起的粉塵也已塵埃落定,一切就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不過就是一場幻覺,夢醒了,每個人還是在原來的位置上。
車子在路上疾馳而行,打開玻璃窗,那呼呼地風吹得人臉火辣辣的痛,林子萱出神地看著窗外,四周的景物在急速地倒退,心,也慢慢地沉入谷底。
「想去哪裡?」看著她,沈流年淡淡地問了一句,一雙本來邪魅的眸子一片冷凝,是的,他在生氣,非常的生氣。
「可以陪我去喝一杯嗎?」出口的聲音少氣無力,倚在後背上,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裡的能量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怎麼?想借酒澆愁?」單手挑起她的下巴,沈流年淡淡地笑了,「你不是這樣的女人,借酒澆愁不適合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再加上那雙濃郁的眸子不知不覺間讓人有點醉了,只覺得整個大腦混沌一片,沒有一絲清明。
「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了?」林子萱一臉嘲諷的笑了,一頭大波浪的卷髮在狂風中肆意飛揚。只是那本來紅潤的臉頰此時血色全無。
「難道說你忘了我是誰?」沈流年語帶輕佻的看著她,溫暖的指腹在她的紅唇上游移,他可是女人的殺手呢,就她那點道行他要是還看不出來,他就真是白混了。
「是啊」微微地點了點頭,林子萱露出了一絲苦笑,「我竟然忘了你是誰?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花花大少沈流年。」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無疑,他是無害的,連帶地對他的警惕也放鬆了許多,甚至於她竟然開始慢慢的依靠他,依靠?她的心中猛地一驚。
「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呢?」他的臉上有著一絲孩子氣的惱怒,將她長長的發一一捲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後再鬆開,再捲。
「要不然你以為呢?難道我說錯了嗎?」唇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她將視線調向了別處。
「寶貝,你只需要記住一點,無論我是誰,我對你都是真心的。」將她的頭擺正,他強迫她正視他的眼睛,「我可以寵你,愛你,疼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只除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林子萱下意識的問道。
「名份,我給不了你作為一個女人該有的名份。」他沉聲說道,緩緩地將她的頭摁向胸口,那裡有一顆火熱的心在瘋狂地跳動著。
「是因為蘇珊?」林子萱的聲音很平靜。
「不是,是因為爺爺立下的那一份遺囑,我的妻子必須是蘇珊,否則我無法繼承沈氏。」
「我明白了。」說完,林子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先不說她是否愛他,單就事情本身來講,女人顯得是那麼的可憐,事業和女人,男人總是把事業看得很重,也對,女人如衣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在想什麼?」看著她一臉的恍惚,沈流年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我在想,什麼樣的女人和你在一起才不會受到傷害。」
「你怕了?」
「我為什麼要怕?我又不愛你,所以你的喜好對我來講一點都不重要,你沒有真心,我同樣也沒有。」
「你說什麼?」雙眼危險的瞇起,沈流年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沒有,今天的天氣真好。」說完,林子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次任務失敗了,你打算怎麼辦?」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一道陰惻惻地聲音傳來。
「我任憑處置」等到眼睛逐漸適應了裡面的光線才發現在窗口出赫然還站著一個一身黑衣宛如鬼魅的男子,此時,他一臉的寒冰,週身散發出的寒意讓人望而卻步。
「揚風,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你幹這一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寬大的紅木桌後,男人的神情如冰,可那雙眸子卻是一片死寂。
「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揚風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這樣的結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並不感到驚訝,從任務失敗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會是這種局面。
「這次僱主到沒有過多的難為我們,反而給了我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說著,男人將一個檔案袋扔到了他的面前,「你先看一下吧,這是你的下一個目標。」
將紙袋接過來,藉著清冷的月光,裡面一張如天使般的笑顏映入眼簾,子萱?揚風的心猛地一緊。
「為了彌補你上次的過失,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執行吧!記住,這次一定要好好完成。」男人的聲音很輕很淡,但裡面卻蘊涵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
「這次的僱主是誰?」揚風冷冷地問道,握著照片的手在微微顫抖著,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出這麼高的價錢買子萱的命。
「有問題?」男人的聲音明顯帶著一絲不悅,隱藏在紅木桌後的身影一動不動,「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還是說你對這次的任務沒有把握?」
「這次的交易可以取消嗎?一切損失由我來負責。」揚風沉聲說道,讓他去殺她,他做不到。
「你負責?」男人低低地笑了,「你負責得了嗎?這次的任務是打算讓你將功補過,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讓別人來做。」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還是我來做吧。」與其看著她不知道在哪個冰冷的角落裡死去,還不如自己接下這個任務,這樣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那好,你下去吧,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
長出一口氣,揚風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做殺手這麼多年,在他手下死去的亡魂無數,卻沒想到有一天槍口對準的卻是自己最愛的人,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對他的報應?第一次,他有了一種沉重的無力感;第一次,他厭倦了這種在刀口舔血,亡命天涯的日子。
就在他離去不久,那道陰惻惻地聲音再次響起,「跟著他,必須保證任務萬無一失。」
「是」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房間裡重歸死寂,一陣濃雲飄過遮住了那清冷的月光,將這個房間裡的最後一點光亮都給隔斷了,夜,重新陷入了黑暗。
夜風吹在人的身上涼涼的,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揚風慢慢地走著,手裡還緊緊地握著那個紙袋,腦海裡始終有一個疑問,到底是誰不惜花這麼大的價錢要她的命,據他的調查,在離家之前,她一直是一個心性特別單純的女孩子,難道說是龍瀟因愛生恨動了殺機?不,不可能,他隨之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林子楓?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可是她又有什麼動機呢?想破了頭,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而今之計就是要先把她找出來,只有那樣,一切才會有答案。
夜,漸漸地深了,街燈發出一道道慘淡的光,就連眩目的霓虹燈都失去了往日的顏色,緊緊身上的衣服,揚風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心中有一個念頭卻是更加的堅定,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任何人都不允許。
而同一時間,龍瀟也正癡癡的望著夜幕發呆,酒瓶裡的酒已去了大半,可是他的腦子卻依然清醒如常,端著一杯酒,他靠在廊柱上站著,一襲白衣在這個夜色沉沉的晚上格外地醒目,白天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她竟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登時,一股火辣辣的感覺湧上心頭,心臟在一剎那驟然收緊,抓起一旁的車鑰匙,他轉身向外走去。
「少爺,你去哪啊?」看著他離開,老管家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自從子萱小姐離開後,少爺就好像丟了魂似的,成天要麼是喝酒買醉,要麼就是整夜整夜的不回家,這段時間,公司的業務更是一落千丈,如果老爺太太泉下有知的話,也一定會責怪他吧,是他沒有把少爺照顧好。
這是市郊的一家PUB,雖然地處偏僻,可是生意卻是異常的火爆,據說其背後有一股強有力的勢力在支持著。當龍瀟趕到的時候,這裡早已是人滿為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狠狠的敲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讓每一顆躁動不安的心飛得更高。此時,已是凌晨一點,這裡卻依然是熙熙攘攘,笑語喧嘩聲不絕於耳。
來到常坐的那個位子坐下,他點了一杯威士忌,隨後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別人的歡喜與憂傷,在鼓噪的音樂聲中,心,竟然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突然間,鼓噪的音樂聲停止了,緊接著,那五彩的光束也慢慢地暗淡了下來。
「下面的時間是在場的一位女士即興演出,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這位女士,有請。」隨著司儀的聲音落下,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了,只留了舞台中央的一束光束打在緩緩走來的一位女士身上。
龍瀟只覺得吼頭一緊,一口酒就這麼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