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沖完涼,換了衣服,坐在窗邊,望向天邊那漸退的夕陽,感慨地說:「一天又過完了!」
她有時覺得自己就是那將落的夕陽,無力地耗著最後的一點生命。
柳兒總覺得還有一些讓她傷心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最後,只能蒼涼一笑,不開心的事情本來就不少,何必再去想呢?
剛鬆了一口氣,又想起了許晴,她的遭遇並不比她好,她甚至後悔自己那時為什麼要支持許晴嫁給那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
柳兒想起那報紙上的新聞,可能許晴現在更傷心,更需要人安慰,她怎麼樣了呢?與其這裡空猜,倒不如去看一下她。想到這裡,柳兒又出了門。
好不容易找到許晴昨天帶她來的那幢民房,樓下圍了很多的人,都在討論著什麼人跳樓的事,在人堆裡看到一輛警車,有些警察正在忙碌。
她不喜歡看熱鬧,只想從側面繞到樓梯口,卻看到樓梯口那裡圍著一條警界線,暫不允許上去。
柳兒順著警界線望去,不遠處全是血,有些腦漿也噴灑在地上,一定是腦袋開了花。第一次看到這樣恐怖的場面,難免心驚驚。
再往前望去,有一個女孩子爬在地上,長長的頭髮沾染的全是鮮血,穿的那套衣服似是幾份熟悉。
幾個穿白大卦衣服的人,還在測著什麼數據,同時對警察宣佈著死亡,空氣裡凝結著可怕的氛圍,有著驚悚的感覺。
在這個血汗造就的城市裡,血與汗都是那麼的廉價,每一寸的土地上都鋪滿了鮮血,像她這樣的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像她這樣的故事還在悄悄繼續重演……生活其實就是這麼可怕,也是這麼殘忍。
柳兒扭過頭,重新看向那具還不冰冷的屍體,那種熟悉感讓害怕,婆娑的淚眼望向她,重新確認,等待著法醫把她翻過來……
「她叫許晴……」一個警察報著她的名字,住址,聯繫方式。
柳兒突然有種眩暈的感覺,她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暈倒,淚水是那麼不爭氣地流著。
眼淚與絕望都找不到任何發洩的出口,只能隱忍,隱忍得讓人快要瘋狂,隱忍得讓人窒息。
死,原來也是一種解脫,死,原來也是一種逃避的無奈選擇,死,原來也是一種最理想的選擇,死,原來也是一條路……
柳兒恍惚中,還能看到那個小女孩的笑容,還能聽到她的抱怨,還能感觸她的絕望…………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夢,再也不可能出現,只給她留下一些回憶。
柳兒甚至覺得,許晴就是來自他鄉的人生活的簡短縮影,他們吃苦耐勞,堅持努力,樸質簡單……可是,還是無法改變命運的年輪。
他們從農村到城市尋求生存,當懷著希望從沿海再轉到內地時,早被內地錯根盤節的人際關係所摒棄,他們無法在那個生他們養他們的地方生存,只能再次背井離鄉,過著居無定所的飄泊生活。
警察在許晴的身上蓋了一個被單,宣告著年輕鮮活的生命結束了,那個被單正是她昨天與許晴蓋的那個……
柳兒艱難地轉過身,離開這個讓她感到可怕的現場,她甚至能想像得到許晴是向笑著跳下樓的。
因為這一跳讓她解脫了屈辱,再也沒有人來欺凌她,她再也不用為一個小小的蝸居費盡心力,再也不用為簡單的生活而弄得身心疲憊。就這樣,為自己短短的一生,畫上了一個句號。沒有人會追究她為什麼跳樓……
在人生的旅途,後退是一種錯誤,前進是一種束縛,落葉顯得格外孤獨,慾望總讓人痛苦……
現在,他們都是無法前進,後退無路,只能在原點駐足。
柳兒的頭有些眩暈,她還是堅持努力看清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