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姥姥家的時候,日頭正盛,下馬,直接朝院子裡面走去,院門沒有關,門縫中透出些微的光亮,院子裡很安靜。
輕輕推開門,一層厚厚的灰塵落了下來,院子裡的陳設都沒有變,看來這裡已經徹底荒廢了,我忽然意識到,安小玟,根本沒有回這裡,如果她回來過,院子裡那麼厚的灰塵,門上至少應該有她推門的痕跡,而她,也是一個愛乾淨的人,不可能容忍滿院都是灰塵,即使她只會住一天或者一晚上,她也會將院子打掃一遍的。
我心裡一陣緊張,她沒有回來,能去什麼地方呢?
突然發現,我從來沒有如此茫然過,即使那個偏愛紫色梅花的女子,十幾年都沒再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也一直都在尋找她,卻不會如今天一般茫然,安小玟才失蹤了一天,我已經覺得,我的生命底線在慢慢崩塌,我害怕,她就此消失。
牽著馬朝院子外面走去,站在門口,我有些茫然無措,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轉身再次打量了一下這間農家小院,我忽然想起了姥姥,那個孤獨的老人就葬在這座院子的背面,沒有人祭拜,沒有人打理,久了,也許就成了一座孤墳。或許,我該替安之素和安小玟去看看姥姥。
將馬拴在門口,我熟悉地朝院子後面走去,姥姥的墳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給人一種沒來由的淒惶的感覺,墳頭上,已經長滿了野草,才一年多近兩年的時間,時間,果然是最無情的東西。
緩緩走進姥姥的墳,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緊張和不安,一抹白色的身影進入眼簾,安靜地靠在墳前,似乎睡著了。我疾步走過去,看著那個女子,臉色略顯蒼白,臉頰還有殘留的淚水,似乎是哭得累了,就靠在姥姥墳前睡著了。
姥姥是她最親近的人,而安之素和安之若似乎從來都離她的生活比較遙遠,她從小與姥姥一起長大,兩個姐姐出嫁後便與姥姥相依為命,而她受了委屈,傷了心,或許唯一想訴說的人,就是姥姥了,可是姥姥早已離她而去,我從來沒發現,看見孤單的安小玟,會讓我如此心疼,或許是因為我過去把過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安之素身上,所以從頭開始都忽略了安小玟,忽略了她的感受,忽略了她的心情,忽略了她那份深沉的愛,還有我對她的感覺。
所以只有當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生活中,她早已不可或缺,她開始主宰我的全部感受,全部思想。
輕輕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我懷裡,我的心,忽然就這樣被填得滿滿的,嘴角不經意地露出笑容,這樣愉悅的心情,似乎從來都沒有過,得而復失的感覺縈繞著我,讓我再不忍心將手放開。
害怕將她驚醒,於是,我就這樣坐在她旁邊,欣賞著她安睡的神情,陽光下,我感受到一種很安然的幸福,或許有一天,我應該向洛祁請辭,然後帶著安小玟回到這個地方,與她一起過著簡單幸福的生活,這該羨煞洛祁和安之素了吧!
安小玟動了一下,似乎睡得很不舒服,我索性將她抱起來,放在我腿上,讓她靠在我懷裡,等她醒過來,我就告訴她,我們一起回王府!以後,我們都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在一起,只要這樣安然的感覺,我要告訴她,我的心底,我的腦海中,已經滿是她的身影,其實,素素不過是我年少時的一個美夢,現在美夢醒過來,我只希望與她一起,度過餘下的每一天就好!
安小玟嚶嚀了一下,她似乎還有著磨牙的習慣,我能感覺到我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寵溺,輕輕將她額前的髮絲理了理,我靠在姥姥的墳頭,輕輕對姥姥說了句謝謝。
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感覺,兩夜沒合眼,我也有些累了,於是,就這樣坐著沉沉睡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睜開眼睛,就剩我一個人躺在墳頭,安小玟不知所蹤,我有些著急地起身,懊惱著自己的大意,好不容易找到她,難道她又要不辭而別了麼?
在姥姥墳前鞠了幾個躬,我快步朝小院跑去,如果安小玟離開了,我必須迅速追上她!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見了院內的裊裊炊煙,我鬆了口氣,笑了起來,馬被安小玟牽進了院子,門上的灰塵消失無蹤,院子裡,她正忙碌著。
「小玟!」我笑著叫道。
「尉遲大哥!你回來啦?」安小玟的笑容依舊靦腆,臉上,飛起兩朵緋紅的雲彩,「我力氣太小了,抱不動你,所以……」
「傻小玟,那你叫醒我不就行了?害得我以為你又走了呢!」我假裝嗔怒地說道,「下次,你可不能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可是,我已經給素姐姐和皇上都辭行了啊!」安小玟辯解道。
「你跟他們辭行,但是我並不知道你要離開呀!再說,我要是找不到你該怎麼辦?」跟安小玟說著話,心裡一陣悸動,「小玟,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不辭而別?即使你要離開,你告訴我,我陪你一起離開!」
安小玟沉默了一下說道:「尉遲大哥,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之間那個一年的約定作廢,你不必為那個約定不能完成而覺得歉疚,如果歉疚的話,這個違約的人是我……」
「可是,我不想作廢!」我看著安小玟,認真地說道,「如果現在,我請你繼續履行我們之間那個一年的約定,你還願意回去麼?」
安小玟搖搖頭道:「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就在這裡陪著姥姥,尉遲大哥,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小玟不能高攀你了,小玟只想在這裡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也許有一天我累了,我會找一個平凡的男人嫁了,然後,生兒育女,繼續平淡地生活下去,直到漸漸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