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師是茉莉的父親,也是我爸媽多年的好友,國中時,我爸媽在一場事故中意外身亡,那時我尚未成年,是夏老師收留了我,我住在夏家很多年,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和茉莉的感情也早就如同親兄妹。」他眨了下長眸,繼續說︰「茉莉的男朋友是我高中同學,為了那段感情,茉莉付出很多代價,包括後來的心因性失憶。」
「失、失憶?」周丹瞪大美眸,意外聽見這些。
「對,就是失憶。」他沉沉一歎,不難發現語氣中的不捨。
「因為一個意外,她忘了她的男朋友,她任何事都清楚,偏偏就是與她男朋友有關的事全數遺忘。
「只忘記她的男朋友?」周丹難以置信。
「是,就是所請的心因性失憶,根據醫師的說法,這種失憶大部分會好,但何時恢復沒個准,也有可能不會好。」他長指抹了下杯身,融冰在杯身上冒出一層水氣,他的指尖一劃,水氣成珠滑下一道線。
「就是人家說的選擇性失憶症?」
「心因性失憶和選擇性失憶的病因相不相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茉莉的記憶並不是完整的。」他見她面前那杯飲品遲遲未動,遂探手拿了過來,拿了檸檬片擠了幾滴計液滴進杯裡。
「這是這裡的招牌,就叫「巴洛克」,算酒精飲料,但濃度很低,許多女生來這裡都愛點這個,你試試。
杯子推回她面前,他又接續說︰「茉莉的男朋友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生,成績優秀,小提琴拉得更是好,我和他高中同班三年,看多了女同學迷戀他,甚至為他爭風吃醋的例子,我提醒過茉莉,不過感情就是這樣,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似乎沒法控制,關於這點,你說是不是?」他眸光一轉,直勾勾看住她,曈底輻射灼灼熱意。
周丹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突跳,連忙啜口飲料好掩飾心頭那微微的慌亂。
「大概、大概是吧。」
「她雖然如願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但也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像是她男朋友的其他愛慕者會找她的麻煩、言語苛薄、甚至是欺侮,茉莉善良,有委屈也從來不提,只是壓抑自己,這樣的她,如何能在情愛中獲得幸福?」
還以為那種什麼失憶症的東西只會在連續劇灑狗血時出現,料不到原來現實生活之中也真有如此情況,聽著別人的故事,也許感覺新鮮,卻也難免為這樣的女子心疼。
若非親耳聽見,她真看不出夏茉莉那般良善美麗的女子,竟失去了部分記憶,還極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段。
見她聽得專注,他繼續未完的話。
「大概是愛得太辛苦,茉莉才會在一次意外跌落階梯時,遺失了她和她男朋友的那一段記憶。」故事告一段落,郭書齊停頓了下來。
擠了幾滴檸檬計,他一口氣喝完杯內液體,然後把玩著破璃杯,杯裡未融盡的碎冰輕撞著杯身,擊出清脆的聲響。
周丹有些急了,之後呢?之後為什麼夏茉莉會成為他的女友?
她發現自己竟迫切想知道這一部分。
「周丹。」郭書齊突地放下杯子,神態嚴謹,像是準備相她談論一件極重要的事情似的。
「……啊?」
「別人若對你有恩,當你有機會報恩時,你回不回報?」他問。
話題陡然轉移,周丹有幾秒鐘的怔愣後,才答︰「有機會,我當然會回報對方曾給予我的恩惠。」
他笑了笑,很溫朗放心的笑容,像是滿意她的回答。
「我也一樣。有恩,當然該報,我想這是人之常情。」話盡笑容也斂下,他只是沉沉望住她,像有話要說,又猶豫著該怎麼開口才恰當。
被看得有些古怪,再細想方纔所有對話內容,她鏡片後那雙美目倏地睜大。
「你、你——」她好像明白他接下去會說什麼了。
看著她瞪大那雙圓眸,他笑得眸底生輝,眉目柔軟,連心也軟了,那是一種心意相通的感覺,他知道她知道他想說什麼,而這樣的感覺讓他胸口發燙,像沙漠中的旅人,終找到水源般,不必再跋涉千里。
「老師心疼茉莉,擔心她再為愛情所苦,所以……」他頓了下,思量片刻後,終是道出︰「所以他把茉莉交給我,希望我能好好愛護她。」
雖預料到他的說詞,周丹仍是想知道得更詳盡一些。
「意思是,她爸爸認為你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自己替女兒決定了共度下半輩子的對象?」
他下顎一點。
「可以這麼說,夏老師編了一套說詞,讓茉莉相信我就是她男朋友,也是以後的結婚對象。」
「而你為了還恩情,所以答應了?」失憶、報恩,她覺得她像在看一出可笑的肥皂劇。
「是啊。」他笑了聲,長指滑過眉骨。
「當時答應老師,是念在他待我如親生兒子,加上茉莉確實是個得人疼的女生,我便答應了。
那時候以為就算當時兩人沒有愛情,往後還是能慢慢培養,沒想到我和她之間遲遲發展不出熱情。」真是……糟糕得很啊!周丹聞言,淡淡垂眸,幾度欲言,又不知該說什麼,畢竟那是他和夏家的事。
然而,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她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啜著飲品,臆測他的心思。
驀地,一名男子走過來拍了下郭書齊的肩頭,輕道︰「該上場了。」
男子溫雅斯文,像個書生,他散發的氣質似乎較郭書齊來得成熟一些,她仔細一看,是方才在台前演奏鋼琴的男子。
「周丹,這是我們這個樂團的鍵盤手,孫裴亞,他年長我幾歲,你可以稱呼他孫大哥。」郭書齊側顏看她,為她介紹對方,他的生活,該讓她瞭解,這是追求她最基本的誠意。
「演出時間到了,今晚我只唱一個小時,你在這等我,我工作完就送你回去。」
不待她回應,他退開椅子,轉身就要走,腳步踏出前,像是想起什麼,他又回過身子。
「雖然這是低酒精的飲料,但也別喝太大口。」
大掌一探,覆上她的杯口,深深看她一眼後,他低道︰「慢慢喝就好,記得待在這等我,別走。」
他轉身,瀟灑地站上了他的舞台。
當鋼琴為主幹的前奏響起,在場觀眾屏息,淡雅男子的長指在琴鍵上走過幾個優美的分散和弦後,堆疊出綿密細膩的溫柔聲線,男子專注的面龐在燈光下顯得迷離而不切實際,俊逸風采讓台下女性觀眾深深著迷。
在一片浪漫琴聲中,郭書齊略帶傭懶的低吟聲線緩緩融進。
他唱的是celinedion的hurrender。
握著麥克風,他眸底流溢的輝芒深邃而溫柔,直勾勾看著她,毫不避諱,他的嗓音猶如celinedion那般,清亮也深沉,他的歌聲情深又內斂,他情緒的鋪陳和收放的功力無可挑副,將整個氛圍營造得很迷幻。
偶爾音樂走到激昂深處,他會偏過俊俏面龐看向身後的鍵盤手,前額瀏海便隨之翻飛再落,那樣的他性感到無可救藥。
和鍵盤手一個默契的眼神後,郭書齊將視線調轉回前方觀力中,重新尋到周丹的,然後緊緊不放。
她像被捲入他眼底的深色漩渦般,離不開他多情的眼……
他真摯的歌聲令人心動也心痛,一如他帶給她的情感,同樣讓她心動,亦是同樣心痛。
車子熄了火,拉上手剎車,他側目看著副駕駛座那已然睡熟的女子。
酒量還真差啊,濃度不到35%,她也能醺醺然?他在巴洛克駐唱也好一段時間了,還沒見過哪個客人喝了一杯招牌就醉的,獨獨她一個。
這樣差勁的酒量,她也敢獨自一人去?買醉?那夜若不是恰好碰上他駐唱的日子而遇上他,她會躺在哪個男人的身旁?而那男人又會怎樣對她?想起他們是因為她喝醉而有交集,他似乎又得認同她的壞酒量。
真是……矛盾得要命!
莫可奈何又帶著滿心寵溺地笑了聲。
「以後,不再讓你喝酒,除非我在場。」
他傾近她,輕捏了捏她尖瘦的下巴。
說她瘦,但指尖下的觸感仍是極好,女生身體的奧妙大概就在於此,柔軟、滑嫩、白,怎麼觸碰感覺都是美好。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徐緩向上,劃過她嘴唇、走過她面頰,指腹滑到了她眉骨。看著她鼻樑上那副黑膠粗框眼鏡,很難想像那平凡的鏡面後是雙美麗澄明的水汪汪大眼。
第一、二次見她,她沒戴這副眼鏡,倒是頂了頭有些誇張的假髮造型;之後再遇上她,她不戴假髮,她的烏絲柔順黑亮,宛若黑緞般,但那副眼鏡卻掩藏了部分屬於她的美麗。
認真想來,他見過她不戴眼鏡但頂著假髮的模樣,卻沒看過她蓄著真發、設有眼鏡掩藏那雙美眸的最純粹的樣子。
他想了想,手指輕悄悄握住鏡架,將那副大眼鏡取了下來。
喟歎了聲,他目光灼熱,來回掃過她五官線條。看,像這樣沒有彩妝、沒有假髮、沒有多餘裝飾物、沒有黑膠粗框大眼鏡遮掩的這張臉,多賞心悅目。
大家都說茉莉美麗,這點他從不否認,可是真要計較起來,周丹這女生對他而言,是更具魅力,這便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是吧?
情人?他眉目溫柔,深深凝睨面前這張睡顏。
他私心當她是他的情人,那麼她呢?她到底將他定位在哪種關係上?
長指拂開她頰面髮絲,在她唇線上反覆來回,他悄悄享受著只有兩人的靜謐空間。
驀地,車窗被敲了幾下,他怔了兩秒,側目一看,在看見對方的衣物時,他暗叫不妙,然後坐正了身子。
對方持續敲著車窗,聲音透進車內。
「喂,車窗開一下!開一下!快!」
郭書齊暗咒了聲,降下駕駛座旁的車窗,換上笑臉。
「有什麼問題嗎?」
「這麼晚了還待在車裡幹什麼?」身著制服的巡邏員警彎著身子,透過敞開的車窗看進車內,在發現副駕駛座的周丹時,表情略有噯味。
「約會哦?」
「不,我只是送她回家。」郭書齊看了眼副駕駛座,周丹不知何時已清醒,正瞪著惺忪大眼,略顯困惑地看他。
「只是送小姐回家?那需要送到一直待在車上嗎?」員警朝他攤開手心。
「身份證、行照駕照麻煩借看一下。」
郭書齊聞言,找出證件,一一遞上。
「還這麼年輕啊?」員警看了看證件照片,歎口氣。
「現在年輕人真好命,幾歲而已就開著車到處趴趴走。」
歸還身份證後,又道︰「雖然滿十八歲了,但也不要在外面亂來啊,我知道景氣不好,大家都在省錢,想辦事又不肯花錢進旅涫的情侶到處都是,隨隨便便在公園、停車場就開始做起愛做的事來。
老實說,我可是很討厭處理這種事,要看到一些姿勢奇奇怪怪有礙市容的多腳獸,又要檢那些隨便丟棄的衛生紙團,那可是會帶衰的,你們有公德心一點,千萬不要給我學那個什麼車震,就在這裡辦起事來,了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