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新公司上班的白沛昕很忙很忙。
這是一間剛成立沒多久的廣告公司,因此每個人都身兼數職,白沛 昕的職稱雖然是美術編輯,但她要做的事可是比美術編輯要多了許多, 甚至連文字編輯、廣告文案企劃等都要插一手。
因此她總是天天加班,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到溫東璿煮的晚飯了。 但她沒有問他,怕他以為自己又在打探嫉妒趙予歡,雖然她知道溫東璿 這陣子都陪著趙予歡處理開服裝店的事,說不定他們每天都是一起吃晚餐的。
想到這,心裡就很煩,而公司裡多如牛毛的事情更令她悶到想大吼大叫,她幾乎要懷疑再這樣繼續壓抑下去,哪天她會不會真的得精神病 。
晚上九點多,又是一個頂著皎潔月光回家的日子,白沛昕已累得像條狗一樣。但是今天與往日不同,溫東璿打電話給她,告訴她因為他今 天會忙得比較晚,剛好可以去接她下班,再一起去吃頓晚餐再回家。
他們兩人有多久沒像這樣約會了呢?
白沛昕想不起來了,但那種期待卻一點也沒變。最近因為趙予歡的事,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太好,再加上她因為新工作很忙,他又被趙予歡纏住,回家都是累到倒頭就睡,面對面聊心事的機會幾乎沒有。
露出難得的笑容,白沛昕走到公司附近的捷運站出口,等著溫東璿來接她。
約莫五分鐘後,她遠遠地看到他的轎車駛來,她滿心喜悅地迎上前,但當車子越開越近,她看清了車裡的情況時,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為什麼?為什麼趙予歡也在車上?
車子已在她身邊停妥,但白沛昕並沒有上車,她忍住氣,僵硬著表情,從副駕駛座降下的車窗問向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東璿,趙小姐怎麼也來了?你要先送她回飯店嗎?」
「沒有,因為予歡在學校陪我忙到很晚,我不太好意思,所以想乾脆一併請她吃飯。」溫東璿溫和地解釋。他也不是故意帶趙予歡來的,只是她今天浪費了一整天陪他,我馬上送她回去也不好意思。
「我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白沛昕沉著臉,她現在就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了。
「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兩個人啊!」溫東璿記得這句話他似乎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她就是走不出來,逕自在這上頭做文章。
瞧白沛昕似乎要發火了,趙予歡很不識相地在此時插話道:「唉呀!幾個人有什麼差別?人多東西才好吃嘛!我最近發現一間日本料理很不錯,才想找你們一起去試試看的。」
「吃日本料理?」白沛昕冷冷地問,目光卻是望向溫東璿。
「是啊!」以為她介意最近不吃生食,溫東璿幫忙解釋道:「日本 料理店也有很多熟食啊,你上回不也吃了鰻魚飯?」
所以,他根本不是體諒她工作累,或是想修補兩人的關係才想帶她 去吃頓好料的,對他來說,她只是順便的。
白沛昕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由於她遲遲不上車,溫東璿便向她招招手,催促道:「快上車吧! 」
上車?白沛昕淒楚一笑,「我要坐哪裡?」
「坐後座啊!」趙予歡理所當然地道。
「我以為副駕駛座應該是我坐,而你去坐後座。」她決定,她不想再忍了。
「傑森,她要我去坐後座耶!」趙予歡覺得莫名其妙,「我一開始 就坐這裡,沒道理叫我起來吧?」
「但我才是溫東璿的女朋友,不是嗎?」
「我剛來台灣時,傑森載我到飯店,你還不是坐後座?」趙予歡覺 得自己坐得理直氣壯。
「那並不代表我就要把這個位置讓出來。」疲累加上趙予歡的霸道 ,讓白沛昕終於生氣了,語氣裡也帶了點火氣。
「好了!你們兩個連坐哪裡都可以吵嗎?」溫東璿瞧她們越來越不像話,口氣也有些重了。他想也不想地道:「沛昕,你坐後座,不要再吵了。」
在他的認知裡,先坐定位的人就坐定了,之後來的人再選其他座位。何況在國際禮儀上,後座可是地位高的人坐的。
趙予歡拋給白沛昕一個得意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這一次她又輸了。
本來一隻手都已經打上門把的白沛昕聽完溫東璿的決斷,只覺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再幫她了,不再站在她的立場,任由她正牌女朋友的領域被前女友侵犯,而他甚至還是幫兇。
「我不吃了,你們自己去吃。」她退了一步,用極為失望的眼神瞅著溫東璿。「我坐捷運回去。」
「沛昕,不要無理取鬧。」溫東璿也不高興了,不明白明明是一場 簡單的聚餐,為何白沛昕卻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僵。
「為什麼總是我無理取鬧,總是我要讓步?」她瞪著他,死命不讓眼淚流下來。她不能哭,絕不能在情敵面前示弱。「我連決定自己要吃什麼,要怎麼回家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好嘛,那不要吃日本料理,看你要吃什麼嘍!」趙予歡涼涼地插了一句話。
「不是這個問題!」白沛昕失控地大吼,「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工作忙碌的煩躁和這陣子他的冷落,以及兩人情感上的疏離,讓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溫東璿不想和她在大街上吵架,但她的表現顯然失態了,他也忍不住有些嚴厲。「沛昕!注意你的口氣。」
瞧瞧,情勢根本就是一面倒啊!面對前女友的挑釁,面對情敵的示威,她總是有苦難言,而她的男人卻老覺得錯的是她,是她在找麻煩。
當他的女朋友,不能有任性的權利嗎?
「所以我說我根本不想和你們吃飯,夾在你們之間,我究竟是什麼 呢?」她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為之間的委屈,為他的不公平。
交往三年,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嚴厲地指責她,為的居然是他的前女 友。
白沛昕轉身就走,不理會背後溫東璿的叫喚。她怕自己再繼續待下 去,會心痛到站不起來。
白沛昕坐上捷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到終點站,再換車從終 點坐到起點,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趟,直到捷運收班了,她才頂著紅腫 的雙眼踏上回家的路。
這其間,她還因逾時出不了捷運站大門,最後要由工作人員替她開 閘門。
回到兩人的家門外,她意外地看到裡頭的燈光居然是亮的。她以為 溫東璿今天生她的氣,應該不會回來了。
她應該為此欣喜的,但她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傷了她的心,已經讓 她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為了一點點小事兒欣喜,拿一堆自己都不相信 的理由說服自己。
一開門,以為會見到溫東璿氣沖沖質問的面孔,然而她卻只見到一 臉疲憊的他坐在沙發上,看到她回家後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你終於回來了。」他上前輕擁了她一下,「你一生氣就跑了,這 麼晚才回來,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就這麼簡單的關懷,白沛昕好不容易流乾的淚又潰堤了,不受控制 地撲簌簌直落。她以為他不會再這麼溫柔地對她說話了,她以為,他的 心早已轉向了別人,她只是等著他隨時會離她而去。
不管做再多再足的心理準備,與他分離她都會受不了的,想不到他 的反應竟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心中感動與悲苦相互激盪著,讓白沛昕 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哭到甚至都要喘不過氣了。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我的晚餐到現在還沒吃,我才想哭呢。」 溫東璿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你不是……和趙……去吃……日本料理……」她哽咽著。
「你都氣成這樣了,還吃得成嗎?」他無奈地抽了幾張面紙替她擦 掉眼淚,「我後來直接載她回飯店就回家等你了,想不到你混到這麼晚 才回來,害我好擔心。」
想到自己一整晚的悲慘心情,白沛昕忍不住又悲從中來,好不容易 才稍微忍住的淚意馬上又化為淚水奔流。「我一直在捷運上,坐到了淡 水,又從淡水坐到新店,又從新店坐回來……我整路都在哭,可是我不 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很委屈,可是不知道可以跟誰說……」
是他把她逼得連委屈都不敢說嗎?溫東璿很心疼,也很自責,他應 該注意到白沛昕最近工作忙碌,本就容易因為壓力大而心情不好,何況 她本來就對趙予歡的事很在意。
「這陣子辛苦你了,等予歡的店開了,我就不會和她走這麼近了。 」他還是只能這麼說。「不過我會盡量不讓你和她見到面,這樣好嗎? 」
「不能讓她……自己處理嗎?」為什麼開個店要一直霸著她的男朋 友?白沛昕對此超級不滿,「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什麼都要人幫 ……」
「我在美國時,她父親和她都幫了我很多,我必須幫她。」恩情壓 在頭上,溫東璿也頗為無奈。「不過,我總覺得你對她太有敵意了,我 說過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
「你確定她也是……這麼想嗎?」白沛昕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緩 和一點胸口的窒息感,平順一點的說話。
雖然她自認不是什麼聰明人,但女性的直覺還是有的。「我才覺得 她對我有敵意呢……」
「她對人一向是那樣,所以我一開始才會請你多多包容她,她直來 直往的性子本來就很容易得罪人。」
看來要讓趙予歡和沛昕多接觸,改變一下趙予歡的想法,應該就此 破滅了。溫東璿心想,沛昕根本和她處不來,再加上身份敏感,兩個人 可能永遠不能成為朋友。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替趙予歡說句話,「其實她也不是那麼壞,像 今天惹你生氣了,她還要我回來替她向你說聲抱歉呢!」
「真的假的?」白沛昕完全不相信,「這只是你幫她說好話吧…… 」
「沛昕,厚道點!雖然你對她有成見,但不能因此抹滅她的人格, 認為她什麼都不好。」溫東璿的溫柔收了幾分,話語也多了幾分嚴肅。
「好嘛!」她乖乖地閉上嘴,又被他說服了一次。但她知道這次她 不是完全的心服,只是再一次的將所有委屈和不滿吞回肚子裡。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悲觀一點想,或許她只是在等待那個爆 炸的機會。
「好,快去梳洗一下,準備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溫東璿放開她,她卻主動黏了上去。
「東璿……我們今天可不可以……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她微 紅著臉,向他做著含蓄的邀約。她覺得,在這個差點失去他的夜晚,她 空虛的心情需要他的體溫慰藉。
溫東璿詫異地道:「你不累嗎?」
她搖搖頭,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溫東璿從善如流,也纏綿地回吻她。不知道是誰說的,做愛這件事 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大躍進,有過性關係的情侶和沒有性關係的情 侶,相處之間是絕大不同的。
反正他也覺得最近冷落她許多,提升一下彼此間的親密也好。
熱情慢慢點燃了,溫東璿正要解開她胸口的衣扣時,他的手機卻在 此時不識相地響了起來,讓他的動作霍然頓住。
她濕漉漉的媚眼望著他,在在的說明了希望他別接這通電話。
「乖,讓我看是誰打來的。這個時間說不定是美國那邊,最近我的 論文正在申請一些資料,可能是他們有了回音。」溫東璿安撫著她。
白沛昕一聽和他的論文有關,再怎麼不願也只好放手讓他去。想不 到他接起電話後喊的名字,卻讓她的心揪了一下。
「予歡?怎麼了?……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溫東璿立刻穿起了外套,方才兩人的親密前奏就像場 夢一樣,被趙予歡的電話給打醒了。
「她找你做什麼?」白沛昕拉住他,一點也不想讓他去,「你可以 不去嗎?」
「予歡的皮夾不見了,裡頭有她所有的信用卡和現金,她很緊張, 我去看一下。」此事非同小可,溫東璿即便知道此時離開是極不適當的 ,甚至還會再一次傷了白沛昕的心,但事有輕重緩急,白沛昕比較明理 ,應該能夠體諒。
如他所想,白沛昕放開了手,但心裡卻是一片淒涼。「我還要和她 搶你多久呢?」會不會哪一次,你就不回來了?
後一個問題,她沒問,也不敢問,怕問了他會生氣,更怕問了他就 真的不回來了。
可是這是她最深的恐懼,他卻從來不知道。
「乖,我馬上回來。」溫東璿在她額頭上衣吻,便匆匆地出門去了 ,連她的問題都沒聽清楚。
白沛昕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腳酸了、麻了,才慢慢踱到浴室,洗 去自己一整天的疲累,再躺到床上。原本希望洗了個澡能好好睡一覺的 ,但她已然酸澀的眼卻怎麼也閉不上。
她覺得,這房間好大、好空啊!連秒針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窗 外不知名的蟲鳥也叫個不停。夜風吹動,房裡的窗簾飄呀飄地,她才注 意到,原來房裡的窗簾,在外頭路燈的照耀下,是淡黃色的。
一種不知道該稱為寂寞或是自憐的情緒漸漸湧上,她開始覺得,自 己對這個房間、對這個屋子感到陌生。沒有一樣傢俱是她的,連床單花 色都不是她選的,少了他,就少了所有的溫暖。
把臉埋在枕頭裡,枕頭卻吸不干她的淚。原來,住在溫東璿的房子 裡,她連想要療傷都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當男人不可靠時,女人最可靠的就是朋友。
連日來的委屈,白沛昕也只能找狄欣欣訴苦,正義感強的狄欣欣在 聽完她與趙予歡之間的暗潮洶湧後,立刻豪氣干雲地拍桌。
「直接找那個女人出來談!什麼玩意兒嘛!欺負人欺負到頭上來了 !」
白沛昕想,這樣下去的確不行,她必須瞭解趙予歡此行的意圖究竟 為何,因此她接納了好友的建議,背著溫東璿約趙予歡出來談判。當然 ,小綿羊白沛昕自己去的話無異是自投羅網,所以狄欣欣當然很有義氣 的陪同。
相約在一間安靜的連鎖咖啡廳內,一見到艷麗的趙予歡那副篤定的 態度,狄欣欣就知道,這次好友真的遇到勁敵了。
「我這次來做什麼?來開時裝店啊!傑森不是都告訴你了?」回答 了白沛昕的話,趙予歡看起來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你開你的時裝店,應該不必和別人的男朋友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吧 ?」狄欣欣很不客氣的問,她對趙予歡避重就輕的裝傻模樣很不欣賞。
「我在台灣只認識傑森,何況我們有那麼多年的交情,不找他找誰 ?」趙予歡理所當然地回答。
「但要開服裝店是你的事,你總不能大大小小的事全靠溫東璿,然 後霸著他不放。你不知道這樣已經影響到別人的生活了嗎?」這女人的 借口還真不少,狄欣欣在心裡咕噥。
「影響到誰的生活了?」趙予歡覺得好笑,「至少傑森沒有這樣說 過,和我在一起,他都挺開心的。」
這句話隱隱約約點出了一個重點——溫東璿是喜歡和趙予歡在一起 的。而這陣子他和白沛昕相處時常常不是爭吵就是冷戰,令人心力交瘁 ,再這樣下去,男朋友跑了該怪誰?
才交談幾句,白沛昕就已經處在下風了,甚至還找不到話可以反駁 ,狄欣欣整個火大,卻又不能沒有風度的發火,畢竟趙予歡十分沉著冷 靜,一臉等著看笑話的樣子,狄欣欣終於知道好友面對這女人時,只能 把悶氣憋在肚子裡是如何鬱悶的感覺。
「至少沛昕就因為你的關係和溫東璿吵了好幾次,以前他們從不吵 架的。」狄欣欣把話挑明了,「這不就代表著你的存在影響到了他們的 感情,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檢討一下,和別人的男友保持距離嗎?」
「傑森和我是好朋友,這點不管他換了幾任女朋友都是無法改變的 事。白小姐為了這件事情和傑森生氣……恕我直言,只是顯示她的度量 不夠,對自己沒自信。以前我和傑森在一起時就從來不會管他和哪個女 人出去……」
「夠了!」白沛昕再也受不了這種無意義的對話,趙予歡根本是耍 著她們玩,甚至直接批評到她頭上來了。「趙小姐,我不想知道你和東 璿以前怎麼樣,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你不喜歡我,你說的話都在炫耀 你和東璿關係匪淺,你甚至剝奪了大部分我和東璿相處的時間,因為你 瞭解他的個性,他不會不管你。」
她深吸了口氣,決定直接道出約她出來的目的,「我只想問你,你 這次來台灣,是來挽回東璿的嗎?」
趙予歡思索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才回道:「我只能說 ,我無意破壞你和傑森的感情。」
「所以,你並不想和東璿重新開始?」
深深地凝視著白沛昕,趙予歡嫵媚一笑。「重新開始是沒這打算, 但會不會舊情復燃,我可不保證。」
「你——」白沛昕皺起眉,這擺明了是在挑釁。
「現在我和傑森只是朋友,」趙予歡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似笑非 笑地盯著她,「可是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我可不想隨便承諾你什麼。如 果最後你和傑森分開了,那也是你和他的事,是你們的感情不堅定,怎 能怪到我頭上來?」
她的話雖不中聽,卻也給了白沛昕一些反思。是不是她真的對這段 感情太沒信心,對自己太沒自信了,所以總是覺得有如芒刺在背?
她突然覺得,找趙予歡似乎不是個正確的決定,反而給了對方看輕 她的機會。因為她太在意趙予歡的存在,她彷彿不是來談判,而是來示 弱的。
「喂!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囂張——」
狄欣欣聽不下去了,態度不禁變得有點沖,但她的話還沒罵完,就 被白沛昕擋了下來。
「欣欣,別說了。」白沛昕阻止她,「她說的也有道理不是?我和 東璿的事,畢竟還是得靠我和他自己溝通解決。」她轉向了趙予歡,「 趙小姐,謝謝你走這一趟。雖然你的答案不是我所希望聽到的,但十分 真實,也十分直接,我算受教了吧。」
「你若真能那麼看得開就好。」趙予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著從 包包裡掏出皮夾。「好了,你們要說的話都說了吧?我還有事,先離開 了。」
她拿出一張鈔票放在賬單上,起身要走時,白沛昕突然問道:「你 的皮夾不是不見了?」
趙予歡的動作一頓,表情微變,須臾又恢復正常。「噢,我又找到 了,不行嗎?」
白沛昕還記得那天溫東璿一夜未歸,直到隔天晚上他才臉色慘白的 回家,說他陪趙予歡去警局備案什麼的,一整夜都沒睡,而且還要上課 ,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說完這些話他倒頭就睡,連飯都沒吃。
現在皮夾又找到了是哪招?所以趙予歡究竟是謊稱皮夾掉了拐溫東 璿去陪她,讓他沒有和自己好好相處溝通的機會,還是真的就這麼巧, 她的東西選在那關鍵的一晚不見了?
趙予歡不打算解釋太多,直接離開了咖啡廳,留下心事重重的白沛 昕與兀自不爽的狄欣欣。
「沛昕,你覺得她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點也不覬覦你男友?」狄 欣欣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白沛昕只能深深一歎。「希望如此……」
兩人在咖啡廳裡為這次的會面嗟歎不已,然而她們都沒想到,只是 一次簡單的會面,卻惹出極大的風波。
這樣,算了卻一樁心事了嗎?
沒有,至少對白沛昕來說,和趙予歡的會面只是在自己臉上打了一 巴掌,讓自己明白在這段關係上她的弱勢與無助。
她不能告訴溫東璿,因為他一定會覺得她無理取鬧,可是她承受的 壓力又有誰能替她分擔?
滿懷心事回了家,開門前,她強打起一個笑容,但開門後,見到站 在客廳等她的溫東璿,她的笑容漸漸凝結。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嚴厲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生氣了。
「東璿?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告訴我你今天要加班?」溫東璿表情凝滯,口氣卻是質問。
「是,但是——」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他打斷。
「但是你今天卻私底下約了予歡?」
「是……你怎麼會知道?是她告訴你的嗎……」白沛昕退了一步, 明明她沒有對趙予歡做什麼,還沒冷嘲熱諷了一頓,卻不知為什麼心虛 起來。
可是溫東璿顯然不這麼想,依舊冷冷地問:「你找她做什麼?」
「我……」她找趙予歡的原因,能說嗎?
「你質問她,是不是要和我舊情復燃?你還帶了狄欣欣,盛氣凌人 的要她別覬覦別人的男人?」越說越生氣,溫東璿自認很能控制脾氣, 也很理性了,想不到讓他如此失控責問的,居然是他最愛的女朋友。
這明明是不實指控,趙予歡究竟和溫東璿說了什麼?白沛昕連忙搖 頭,「欣欣只是替我抱不平,並沒有對趙予歡做什麼……」
「她不需要做什麼!光是你私底下找了予歡這件事,就夠令我失望 了!」溫東璿重重哼了一聲,看著她的目光不再有往日的溫柔,反而充 滿了怒氣。「我以為我們感情很穩定了,可是你卻因為自己的不安、自 己的捕風捉影,就找朋友去威脅予歡?」
「我沒有威脅她!」白沛昕替自己說話,「是趙予歡說的?她說什 麼你都信嗎?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你不是,但狄欣欣的出言不遜難道不是事實?你們以多欺少,難 道不是嗎?沛昕,我沒有想到你這麼不成熟!」在兩人的相處中,溫東 璿一直認為白沛昕是初戀,所以許多事都讓著她,也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然而現在看起來,她卻不若他所想的懂事。
「出言不遜?以多欺少?她是這麼告訴你的?說我們威脅她?」白 沛昕簡直不敢相信,她現在終於明白趙予歡的心機了。「你怎麼不說是 她威脅我?」
「她能威脅你什麼?」溫東璿自認和趙予歡只是朋友,何況她隻身 一人在台灣,白沛昕還有一個以潑辣出名的朋友狄欣欣,雙方一對上, 趙予歡完全沒有威脅白沛昕的理由和條件,所以白沛昕的話一點道理都 沒有。
因此,不是趙予歡造謠,是白沛昕太過分了!溫東璿痛心地搖頭, 「我自認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對我們的感情始終忠實, 為了你的感受,我也告訴過她,我和她只會是純粹的朋友。可是你呢? 一再的猜疑、嫉妒,甚至做出這麼出格的事,讓予歡莫名地受到驚嚇。 我說了多少次請你體諒,你做到了嗎?」
「因為我覺得委屈!」白沛昕終於受不了了。他為什麼不相信她? 難道在他心中,她是這麼卑劣的人?「只要我和她出現矛盾,你從來不 挺我!而且你什麼都只聽她說的,卻從來不聽聽我說的!」
她氣到眼眶都紅了,幾乎是一古腦兒把自己這陣子的隱忍全爆發出來。
「自從她來了之後,有多少次你只想到她沒有想到我?你身邊的座 位我要讓給她,我不喜歡吃的東西要陪她去吃,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中間要夾個她, 我們相處的時間全都被她佔據了。你什麼都要我忍耐,什麼都要我退讓 ,我要讓到什麼地步?連女朋友的位置都要讓嗎?」
「沛昕!會說出這種話,代表你完全不信任我!我在你眼中,是會見 異思遷的人嗎?」他見她簡直口不擇言了,更是火冒三丈。「三年了, 我覺得我好像今天才認識你,以前你的溫柔和理性似乎在一夕之間消失 ,剩下的只有不成熟和幼稚!原來我們的愛情連一次的考驗都禁不起。 我想,我們必須分開一陣子,讓彼此好好冷靜一下。」
在生氣之下說出來的話本來就不客氣,尤其兩人之間存有誤會的時候 ,更容易讓衝突升高到難以解決的境界。溫東璿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智, 不想讓盛怒的兩人繼續對峙下去,於是他拿起公事包,頭也不回地甩門 而去。
砰的一聲,好像震碎了白沛昕的一場愛情夢。她以為的幸福,她以為 的相知相守,全都被他關在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