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車裡靜默了十分鐘左右,車甚至尚未駛離晶華酒店。
在機場初見趙予歡時,白沛昕便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而趙予歡對她的敵意,加上她在餐廳聽見溫東璿隱瞞,她早知不對勁了,只是她一 直告訴自己不要多疑,想不到最後的結果是她最不想相信的那個——趙 予歡是溫東璿的前女友。
難怪溫東璿提起老婆人選時,他說到的條件,趙予歡幾乎都符合。 她一開始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當趙予歡這樣的人真真正正地出現在她 面前、溫東璿又刻意隱瞞時,她便開始有了不好的聯想。
直到趙予歡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說出了她前女友的身份,白沛昕 差點沒失態的在她面前哭出來。之所以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字都沒吵, 是因為她太難過了,難過到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她一直胡思亂想著。東璿為什麼瞞著她呢?是因為他對趙予歡仍有 舊情,還是覺得她很好騙?
溫東璿默默看著她哀傷的表情,幽幽地歎了口氣。「沛昕……我就 是覺得你會介意,怕你胡思亂想,才會選擇不告訴你的。」
白沛昕轉頭看向他,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你故意隱瞞我,我反 而更介意。想想,從你之前避著我講電話開始,我就覺得奇怪了,最後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趙予歡……和你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神了,溫東璿即使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仍對於惹 白沛昕傷心抱有一絲愧疚。
「我現在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敢帶你一起去接機,就代表我問心 無愧。」他的手伸到副駕駛座那握住她的手,給她更堅定的信心。「我 說過,予歡的父親是我當年在美國唸書時的指導教授,在生活和學業上 給我很大的幫助,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認識她。」
白沛昕靜靜地聽著他的話,卻沒有再甩開他的手。「你和她……交 往了多久?」
溫東璿仔細望進她的眼,瞧她情緒穩定了些,才繼續開口,「我和 予歡交往了七年。」
「七年……」眼淚再度墜落,他和趙予歡有著七年的感情,和她只 有三年,連一半都不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比得上趙予歡嗎?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不需要問,溫東璿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 在想什麼。「我並不覺得時間的長短代表什麼。我和她的七年,終究是 分開了,但我和你的三年,還能有無數個七年不是嗎?」
他總是很有辦法說服她,她相信這次仍是如此,她願意相信他的話 ,但想哭的衝動卻怎麼也忍不住。
「那你們……怎麼分手的?」她抽抽噎噎地問。
「簡單的說,就是個性不合。」他苦笑,「你也看到了,予歡的個 性有些大女人又任性,而我這個人雖然不愛計較,但不合理的要求多了 ,容忍也會到達極限。」他柔柔地望著她,「我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 小女人。」
白沛昕的淚終於止了,但眼眶仍是濕潤的。至少他是愛她的,她的 個性也是他喜歡的,她似乎不該不戰而降,先在心裡否定了自己。
可是……在心底深處,她依舊有著她的擔心,畢竟他和趙予歡七年 的感情不是假的,能那麼容易說忘就忘?
深吸了口氣,將心底那一點點勇氣擠出來,壓過心裡顧忌的膽怯, 她才訕訕地問:「她……怎麼會找你?難道你們之後都還有聯絡?」
如果有,那就是瞞著她了。她真的可以承受自己的男友在和她交往 的這三年間,都和前女友保持聯絡的事實嗎?
「不……那天她打電話給我,是我離開美國後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 。」溫東璿很坦然,「她在電話裡說,她想來台灣開時裝店,想找我幫 忙。我是想,即使我和她不再是情人,但她父親對我的恩情是毋庸置疑 ,我和她以前也相處了好一陣子,沒有愛情也有交情,所以覺得有必要 幫助她。」他將身子傾過去,輕輕抱住她,「相信我,我只是想幫一個 朋友,對她沒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你對她沒有,那她對你也沒有嗎?」白沛昕耍賴地將臉上未干的 淚痕擦在他的襯衫上。
「應該沒有。」畢竟當年兩人分手時,趙予歡嫌他太過溫柔,讓她 覺得不夠刺激,所以毅然決然和他分開。然而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他的 個性並沒有變,所以她應該不會吃回頭草。
「可是我總覺得她對我有敵意……」直覺告訴她,趙予歡的用心不 像溫東璿想的那麼簡單。
「你想太多了。」溫東璿輕吻了她一下,「我知道委屈你了,因為 家境好,從小養尊處優,予歡的個性有點嬌,有點任性,所以你會覺得 她有敵意,很多時候她其實並沒有那種意思,但言語表現上就是喜歡展 現優越感,這一點恐怕要請你多多包涵。」
只要趙予歡不是故意來搶溫東璿,而溫東璿自己也把持得住,那無 論趙予歡有多任性多嬌氣,又怎麼影響得到她白沛昕呢?
故而,她點了點頭,雖然心裡十分不舒服,仍願意體諒男友。
他果然沒有找錯女朋友,沛昕一向很能包容他,也給他很大的空間 ,更是事事以他為主,這件事隱瞞在先是他不對,但他知道自己總能說 服她的。
釋然一笑,他放開了抱著她的手,開車離開酒店。
他們兩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往後不會再因為趙予歡起爭端 ,然而誰都沒發現,酒店的大廳內有一雙明媚的大眼,從頭到尾緊緊鎖 定溫東璿的車,直到他駛離。
溫東璿從那天之後變得異常忙碌。
趙予歡開時裝店要找店面,要聯絡人脈,要找貨源,要做客戶市場 分析等等一堆繁瑣的事,因為她對台灣不熟,全都需要溫東璿的幫忙, 因此他幾乎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沒有課時就回家,晚上還能輕鬆地煮飯 和白沛昕一起共度晚餐。
白沛昕很懷疑,趙予歡對台灣不瞭解,為什麼還要選擇到這裡開店 ?但既然溫東璿都不覺得奇怪,她也只能默默地把這個質疑埋在肚子裡 。
不知道已經幾天了,她都沒能和溫東璿一起好好地吃頓飯或看個電 視呢!
就連今天,她打電話問溫東璿能不能早一點回來,她有好消息要告 訴他,他卻為難地說,他今晚必須陪趙予歡去看店面,他怕她一個女人 單獨去會有危險。
至於白沛昕,反正兩個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事等他回去再說也一樣 。
為了當個體貼的女朋友,白沛昕只好無奈地答應。原來想好的慶祝 節目也全落了空,她一個人草草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麵包,抱著抱枕窩在 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轉著電視,直到她都睡著了,溫東璿才進門。
「沛昕?」溫東璿來到她身邊,發現她只是維持坐著的姿勢,但早 就和周公不知道下棋下到第幾局了,不由莞爾地抱起她,將她放到房裡 的床上。
被這麼一驚動,白沛昕醒了。
「東璿,你終於回來了?」她立時由床上起身,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
「以後你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溫東璿在一旁邊解開領帶,邊 溫柔地道。
「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忘了嗎?」她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 有精神點。
「喔,對。」他停下解扣子的動作,坐到她身邊的床沿。「最近真 是忙壞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是什麼事?你似乎很開心。」
所以他真的忘了,還要她提醒他才想起她有事要告訴他?白沛昕有 些不開心,但溫東璿又不是跑去玩,行蹤也交代得很清楚,雖然他是和 她不喜歡的趙予歡在一起,但她說過會體諒,也不好拿這個和他發脾氣 。
她只能盡量忽略那種心頭像紮了根刺的感覺,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道 :「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溫東璿揚了揚眉,倒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高興。「是什麼 樣的工作?」
「是一間廣告公司的美編。」她學的是美工,因此找的都是這方面 的工作。
「廣告公司很辛苦的!你之前不就是因為不想一直沒日沒夜的加班 ,才離開前一個工作的嗎?」他提醒著她。
「但我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雖然有你養我,但總覺得不踏實,剛 好這家公司找我,我也覺得可以,就去啦!」她一開始找到工作的興奮 ,被他的分析淋了一盆冷水,到現在幾乎沒剩幾分。
唉!自己的男人太理性也不好,他就不能單純一點尖叫個兩聲替她 開心,再講兩名鼓勵的話就好嗎?
「你只要確定自己想去,我不阻止你。」他淡淡一笑。其實她有沒 有找到工作,對他的影響並不大,他只覺得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所以才沒有她想像中的興奮反應。
「這樣啊……」白沛昕這下所有的喜悅全消。不過她若開始工作後 ,也會變得忙碌,能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機會可能會變得更少,於是她抱 著希冀的心,一臉盼望地問:「我下星期就要上班了,這兩天晚上我們 一起吃個飯吧?怕之後就沒時間了……」
溫東璿皺起眉頭,「但這個星期每天晚上我都要陪予歡去辦事…… 」
予歡……白沛昕的笑容完全消失,再也無法強擠出一絲喜悅。
他很清楚白沛昕內心的轉變,這陣子確實冷落她了。想了一想,他 安慰她道:「這樣吧,這週末我們繫上學生辦了一個烤肉活動,我因為 很久以前已經答應他們了,不能推掉,不如我帶你一起去吧?」
「帶我去?」她指著自己,「沒有趙予歡?」
「沒有。」他沒告訴趙予歡這件事。
白沛昕心想,和學生一起體驗青春應該很開心,而且還能和溫東璿 一起遊山玩水,應該會滿好玩的。
「成交!你可不能黃牛喔!」
她獻上了一個熱情的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 巴著他。溫東璿也回以一吻,但吻完她後他便到浴室去梳洗,令她不免 有些失望。
以前像這樣的情況,溫東璿應該會和她有熱情的一晚,但現在他似 乎忙到沒這個精力,連兩個人之間的親熱都省略了。
白沛昕用力眨了眨眼,告訴自己別在意,等趙予歡的店開了,溫東 璿不必再幫她,一切令她不舒服的情況就會結束了!
烤肉活動的地點在北部的某個山區裡。
私人營業的烤肉區規劃得很不錯,磚砌烤肉架和桌椅零星散佈在綠 意盎然的小坡上,讓遊客可以在涼爽的樹蔭下烤肉、遊戲,不必忍受太 陽熾烈的照射。加上烤肉區臨近一條小溪,河床平淺流緩,年輕人扛了 兩個大西瓜放在水裡冰鎮,還脫了鞋在水裡打水仗。
山區裡充滿了歡笑與打鬧聲,溫東璿的表情也頗為放鬆,只有白沛昕的笑是硬擠出來的,才開始烤肉沒半小時,她的臉就快僵了。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想到,本以為終於能和溫東璿度過快樂的一天,趙予歡 卻硬是跑來了,讓情侶之間插進了一個刺眼的電燈泡。
如果趙予歡只是很守本分的烤肉玩樂也就罷了,由於在場的都是溫 東璿的學生,他為了顧及形象,刻意不和白沛昕太親熱,連手都不敢牽 一下,這反而給了趙予歡機會,從頭到尾粘在他身旁有說有笑,不知道 的人搞不好還會以為他們倆才是一對。
幽怨地站在一旁,白沛昕的目光遠遠地看向小溪邊一對正在玩耍的 大學情侶,兩個人放肆地玩鬧著,男生抱住女生的腰,作勢要把她摔進 水裡,惹得女生哇哇大叫,拚命地向後潑著水花,將兩人都弄得濕答答 的。
這就是青春,這才是戀愛啊!
白沛昕的笑容漸漸消失,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她笑不笑都無所 謂了。
「怎麼不去玩玩水或烤肉呢?」溫東璿走了過來,表情仍是一片溫 柔,彷彿沒發現到她的異狀。「太熱了嗎?」
「沒有。」她的視線越過他,確定他身後沒有趙予歡後,才悶著聲 道:「不是說只帶我來嗎?趙予歡怎麼也跟來了?」
「那天她來辦公室找我,學生恰巧也在,我們的對話被她聽到了, 所以表達了也想參加的意願。」溫東璿知道現任女友對前女友十分感冒 ,他對趙予歡雖沒有了愛情,但她父親對他卻有十分深重的恩情,因此 他無法放下她不管,也只能暫時委屈白沛昕了。
「予歡在台灣中有我一個朋友,丟下她一整天不管的話,似乎也說 不過去,所以只好帶她一起來了。」他本想安撫地摸摸她的頭,但想想 地點不宜,又將手放下來,只露出一個帶著些許歉疚的表情。「我想, 你們兩個若處不來,你玩你的,她玩她的,應該不衝突。」
但是當兩個人都想和他玩時,不就衝突了嗎?白沛昕不甘心地想, 更不甘心的是因為自己不會爭、不夠熱情,總是讓趙予歡搶到了溫東璿 身邊的位置,她這正牌女友只能站在一邊看。
「可是帶她來,我和你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她好不情願。
「我們天天都在相處,不差這一點時間。」他一點也不懂她的心情 ,總覺得她的不開心是在自尋煩惱。
白沛昕已經不知道該抱怨什麼了,講到最後好像都是自己在無理取 鬧。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還會主動想到她,來找她時會先把趙予歡 擱下。但這種心理建設才起了個頭,她馬上發現像個背後靈的趙予歡不 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還熱情地一把勾住溫東璿的手。
「你們在聊什麼?」趙予歡像是沒看到白沛昕無奈的臉色,「怎麼 不過來玩?水很涼的!」
溫東璿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趙予歡對他的動作已太熟絡了。這在美 國可能司空見慣,但他知道保守的白沛昕絕無法接受,便不著痕跡地拉 開趙予歡的手。「沛昕不想把身體弄濕,我陪她在這裡看風景。」他替 兩人找了個理由。
趙予歡其實一點也不在乎白沛昕怎麼樣,她只在乎溫東璿沒陪著她 ,便故意說道:「真可惜,我記得你以前很愛玩水上活動,不管海上的 、河裡的都很行,甚至還能憋氣超過一分鐘呢!」
溫東璿淡淡一笑,「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現在大概不行了。」
「你沒試怎麼知道?」趙予歡親暱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我看你胸 肌還在嘛!再多練練就行了。」
「在台灣,要玩那些活動不是那麼方便。」他指了指白沛昕,想讓 她加入兩人的話題,「何況,沛昕大概玩不來那些……」
「那不是很掃興嗎?」趙予歡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給白沛昕插話 的機會。「台灣就是悶透了,之前我陪你回台,只去了個阿里山,也沒 什麼特別的。」
阿里山……白沛昕哀怨地望了望溫東璿一眼,後者只能以面無表情 掩飾尷尬。
她想,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想再去阿里山了。
想不到趙予歡無視於她的表情變化,仍是滔滔不絕的說著,「要不 傑森你找個時間來美國好了,要玩什麼都有!記得以前和我們一起去阿 拉斯加滑雪的喬斯嗎?」
「他前陣子寫信給我,約我們今年冬天一起到瑞士滑雪呢!聽起來 不賴吧?他老吹噓自己的滑雪技術有多好,你也不差呀!快去給他點顏 色瞧瞧!」
「和喬斯一起滑雪,確實很刺激有趣……」
白沛昕神色木然,聽著他們談論著她一點也聽不懂的話題,那都是 他們一起經歷過的往事,她沒來得參與,而她相信往後趙予歡也不可能 讓她參與。
她不知道溫東璿喜歡水上活動,因為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個文質彬彬 的教授;她不知道他滑雪技巧很好,因為兩個人一起出遊,最多也只滑 過游泳池的滑水道;她更不知道喬斯是誰,因為她和他,根本沒有共同 的朋友。
白沛昕一肚子的悶氣不知道要怎麼發洩。嚴格說起來,趙予歡又沒 對她疾言厲色,反而還笑嘻嘻地故作熟絡,而溫東璿當然更沒和趙予歡 有什麼出格的親密動作,頂多就是替她揮揮蚊子、上下坡時扶了她一下而已,所以她根本連生氣想罵人都顯得很沒道理。
但是,她身為女朋友的權利被侵犯了呀!看著他們相處,她覺得不爽,這算不算理由?
委屈地暗自瞥了溫東璿一眼,她在心底歎息,像溫東璿這麼溫柔兼理智的人,絕不可能接受她發飆的理由是因為自己亂吃飛醋。
胸口突然興起一陣悲哀,此時趙予歡突然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思 緒。抬頭望去,只見趙予歡伸長了手招呼她看過去,讓白沛昕猶豫著該不該理會。
怕什麼呢?她才是現任女友,幹麼像個小三一樣,不敢大方的爭自己的男人?
於是她轉身朝他們走了一步,趙予歡才拿出自己的皮夾,亮出裡頭的照片。
「你看!這就是以前的傑森。比現在帥氣年輕很多吧!這張照片,我一直沒扔呢!」
溫東璿搖搖頭,伸手想關上趙予歡的皮夾,但她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又叫又笑地將他引到別處,而白沛昕早已後腦一寒,不知該怎麼反應。
照片裡的溫東璿確實如趙予歡所說的陽光帥氣、年輕挺拔,嘴角還有一抹和現在如出一轍的溫柔笑意,但重點是照片裡還有趙予歡,她勾 著溫東璿的脖子,正在親吻他的唇畔,很明顯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交往三年來,白沛昕從來沒和他拍過這樣的照片,原來他也有這麼熱情的時候。相較之下,她和他寥寥可數的幾張合照,看起來就像幼稚園孩子的畢業照,最親密的動作是他把手擱在她的腰上。
究竟是她激不起他的熱情,還是他對她的愛,沒有當年對趙予歡的深?
白沛昕搖搖頭,要自己別亂想,但目光不小心瞟到趙予歡尖笑著不 讓溫東璿拿照片,而他帶著一臉無可奈何的笑意追著她的畫面,她怎麼也沒辦法揮去對自我的懷疑。
天氣好像太熱了,汗都流到了眼裡,酸澀難忍。
「老師,你們在那裡幹麼?怎麼不過來一起玩?」
先前白沛昕看到的小情侶,男生原來是繫上的班代,名叫陳志豪。他見三位「長輩」都沒參與同學們的活動,便拉著渾身濕透的女友王欣怡一起到樹蔭這裡來。
「你們濕成這樣,等一下怎麼坐車?」溫東璿看了看他們的狼狽樣,只能搖頭。「小心感冒。」
「老師,我們都有帶衣服來換啦……」個性古靈精怪的王欣怡腦筋一轉,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老師你們一定是沒帶衣服,所以不敢下水對不對?」
溫東璿笑了一笑,「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我可想到了。」趙予歡突然插話,「你跟我說要來山 間的溪邊,我就帶了一套泳裝,只是沒機會拿出來而已。」
「你可以換上過去玩啊。」溫東璿鼓勵她,「我沒準備那些,和沛 昕待在這裡就好了。」
趙予歡怎麼可能讓他們小倆口躲起來親熱,隨即眉頭一擰。「唉呀 !你也下水嘛!等會兒隨便跟你學生借一件替換就好了。」
白沛昕沉默著,也在等著溫東璿會怎麼反應。他究竟會想和趙予歡 去玩水,還是陪她這個正牌女友無聊地站在這裡?
「是啊,老師,我的可以借你。」陳志豪自告奮勇。
「那你怎麼辦?」王欣怡橫了他一眼。
「我等一下在岩石上躺一下就曬乾了啦!哪還需要換衣服!」陳志 豪豪爽地大笑。「才不像你們女生龜龜毛毛的,換完衣服還要塗什麼保 養品的那麼麻煩……」
「塗那些還不是為了保持我們正妹的容貌儀態,否則你們男生還嫌 路上正妹不夠多呢!」王欣怡敲了他好幾下。
「我幾時這麼說了?路上的正妹很多好不好?你看老師的女朋友不 就天生麗質、皮膚那麼白都不用塗防曬……」陳志豪哀哀叫著,邊躲邊 反駁。
「老師的女朋友是哪個,你又知道了?」王欣怡捏了他一下,做為 吵鬧的結束,接著一臉八卦地轉身溫東璿,「老師,究竟是哪一個啊? 」
話題又回到溫東璿身上,但他還來不及答話,趙予歡一臉似笑非笑 地問道:「他事先沒告訴你們嗎?」
兩個學生皆搖搖頭,這動作也讓白沛昕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一直鑽不出去的牛角尖,此時更是拚命地往死裡鑽。或許在別人眼中,她才像是介入溫東璿和趙予歡之間的第三者吧?
這趟旅遊從頭到尾,她都像是個被排擠的人,不僅別人聊的話題她插不上口,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溫東璿光是應付纏人的趙予歡就分身乏術了,更遑論做到先前的承諾——帶她出來走一走。
她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看著陳志豪和王欣怡打情罵俏,光是站在那 裡,手都要緊緊牽著;對比她和溫東璿越來越遠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 個趙予歡,她根本是來讓自己難受的。
此時白沛昕又聽到趙予歡對兩名學生說道:「你……叫陳志豪,是 班代吧?你們兩人要不要猜一猜,誰才是你們老師的女友?」
一顆心隨著她這句話提了起來,白沛昕屏住氣息,也想聽聽他們的 回答。雖然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的答案大概九成九會讓她十分傷心 ,但她還是想讓自己被殘忍地殺一刀,看那種痛楚能不能讓她不要再自 怨自艾。
想不到陳志豪和王欣怡聽完,幾乎是想都不想地看向白沛昕,異口 同聲道:「應該是她吧!」
這出人意表的答案讓白沛昕愣住,溫東璿露出一個微妙的笑。
而趙予歡則為之氣結,呆了幾秒後才道:「你們怎麼會覺得是她? 」
「不是嗎?」王欣怡和陳志豪以為自己弄錯了,吐了吐舌又縮了縮 脖子。
過了一會兒才由王欣怡出面說道:「那個,直覺嘛!感覺老師就是 喜歡白小姐這種文文靜靜的女生,如果我們搞錯了,很抱歉喔……」
當他們學生在一旁玩樂時,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老師。雖然老師一直 被這個高挑的美女纏著,但他的目光可沒離開過樹蔭下的白沛昕啊!那 種纏綿的目光,要說老師和白沛昕沒什麼,他們才覺得奇怪。
溫東璿看到了白沛昕古怪的表情,似乎連她也覺得學生的猜測出乎 她意料之外。想來今天又要顧學生又要解決纏人的趙予歡,確實冷落了 她,他不禁想將接下來的時間都留給她,好好補償她一下。
於是,他決定這話題到此結束。「你們猜對了,我的女朋友是沛昕沒錯。」
如果他們猜對了,那王欣怡就納悶了。「那老師你怎麼沒有陪著女朋友,一直到處跑來跑去?」
她說得還算含蓄,給他留了點面子,本來想直接問為什麼他不陪女友,反而和趙予歡同進同出呢!
溫東璿聽出她的保留,故意順著她的話尾。「因為我有必要注意你 們的安全。好了,你們繼續去玩吧!順便也帶予歡一起去,她說她帶了泳衣,不玩可惜。」
在說話的同時,他暗自向陳志豪使了個眼色。兩個學生何等靈敏, 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王欣怡便又哄又拉的將趙予歡帶到更衣室去了。
留下來的陳志豪耍寶似地向溫東璿行了個禮,「報告長官,任務完成!」接著不待溫東璿回應,陳志豪轉身白沛昕,一臉正氣凜然地道:「報告師母,我們會站在你這邊,剷除狐狸精,在學校裡幫你好好監督老師!」
白沛昕溫婉地一笑,雖然她的心情並沒有因這兩名學生的插科打諢而變好,但他們傳遞過來的溫暖,她感受到了。
溫東璿沒好氣地對陳志豪道:「去玩你的水吧!上課都沒見你這麼積極!」
陳志豪調皮地高呼一聲便跑去找女朋友了。
溫東璿知道身旁的白沛昕心情不好,他要負最大的責任,因此他只能拿出他的溫柔攻勢,避重就輕地道:「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了,他們挺吵的……」
可是白沛昕的笑容卻在他開口說的那一瞬間消失無蹤,她深深地、深深地望著他,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他們,誰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呢?」
溫東璿濃眉一皺,在他心裡,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他剛才也解釋清楚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執著在這件事情上。
「他們沒問,所以我就沒講。我是他們的老師,不必事事和他們交代清楚,只要盡到照護好他們的責任就夠了,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好鑽牛角尖的。沛昕,你真的不需要那麼在意予歡——」
「算了!你總是有理由,但從來不是我愛聽的。」反正不管怎麼講,到最後一定是希望她忍耐,希望她包容,否則就是她的不對。
她怎麼說得過他這個高知識份子?
「我餓了,想過去吃烤肉。」這一次,她沒有邀他同行,而是轉身自己一個人走向烤肉的地方,沒有看到溫東璿深思的表情。
她只想要盡快結束這有史以來最苦悶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