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是你，只是你。」把藥液融在浴液裡，穆永嘉湊過去給雲起按摩身體。
「我不否認，我也是個虛榮膚淺的女人。有漂亮的臉孔看，幹嘛要委屈自己盯著加西莫多。有養眼的身材，能有帝王級享受的時候，當然不想再退回平民甚至乞丐待遇了。」穆永嘉笑嘻嘻地，帶點貓一般的狡黠感，毫不掩飾自己某方面的淺薄惡俗。
雲起掀了掀眼簾，勾住她纖細的腰身，在她微翹的粉唇輕輕咬了一口，似乎伴隨著細微笑聲。
「你一直不露面。家裡的老頭子們等得不耐煩了。他們要我跟雲羌生個兒子。」黑白分明的瞳輕輕眨了下，漫不經心的話語有種奪人心魂的淡涼魅力。
「那就給他們個兒子。」男人修長的手指觸上她臉頰，凝視她的目光幽深而暗冷，手指的動作卻又偏偏如此溫柔。
穆永嘉探不出那雙眼瞳背後的情緒，對他似乎又輕易把她賣了的安排，她也沒有抗議，只是淡淡挑了挑眉。
「不過是個受精卵。讓他們準備好人，安排金閻做手術，你提供個卵子，這點兒事情，不用跟我商量。」躺在浴缸裡，渾身毫無遮蔽，肌膚上還有鞭痕隱隱，然而，他的氣場卻依舊強大到奪目。
穆永嘉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胸臆間湧上來一股沉鬱與澀然。
同樣的方法，她也想過，卻覺得那終究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畢竟，孩子不是物品，跟不愛的人孕育子嗣，哪怕是代理孕母試管嬰兒，也終究會給未來帶來變故。
穆永嘉並不認為自己是能冷血到對那個孩子毫無感情的。而一旦對孩子有了感情，那孩子又要如何來面對這麼複雜的父母關係？
雲起可從來不是大度的人，她跟別的男人的孩子，終究會在雲起的心底留下一根刺吧？
為什麼，雲起寧肯做這樣的選擇？
穆永嘉想不明白，不過，她也不尋根究底，畢竟，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聰明的女人不會纏著男人一直談論讓他們彼此都不願提及的話題。所以，穆永嘉不再深談雲家要求她跟雲羌生孩子的話題，她只是撫著他的傷痕，帶著幾分心疼的問：「……當年，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路紅的上線，是九尾狐，九尾狐讓路紅在我們婚禮的禮花中放置微型炸彈，卻並非為了讓我們死。」面色平淡，眸底卻掠過一抹犀利的光。
穆永嘉心底又是一陣唏噓。
九尾狐跟雲起可是嫡親的母子啊，然而，他們的相處卻比仇人還多了幾分危險和莫測。
更可悲的是，並非他們母子關係不好，僅僅是「家國」之下無「母子」。
「即使性命保全了，你的傷，也養了很久吧？」不然，他不會直到最近才冒出頭。
「嗯。」雲起沒有否認，他的眉宇間有淡淡倦意，俊美的臉部線條卻冷硬森寒。
「……你不打算當太子了嗎？」否則，他出面就行，她可以天經地義地為他孕育孩子，而不是歪門邪道地去跟雲羌弄個流著雲家血的繼承人。
「……先去見見祖嬤嬤。孩子生下來，就交給祖嬤嬤撫養。」燈光在他臉上留下明暗兩色的光影，沒有笑容的唇角緊抿，愈發顯出一股難以接近的強大氣場。
祖嬤嬤是雲起的奶奶，雲爺的母親，已經近百歲的老人了，卻依然精神矍鑠，身體康健。雖然平日裡不管外事，在雲家的地位卻絕對超然。
穆永嘉抿了抿嘴。孩子交給長輩，她自然可以放心，只是他這個姿態，分明是要她乖乖弄個孩子出來，卻最好當孩子不存在。
越來越混蛋了。
另一面，是不是也說明，他的處境，越來越艱難了呢？
心底深處，湧動著莫名涼意。
穆永嘉不想去揣測，她知道，若是他不願她摻和進來，那麼，她就還是遠一些的好。
雖然穆永嘉自認智商不低，但是，跟一群玩陰謀陽謀的行家玩，她自認還太嫩了些。
只是……
「你對龐特奧夫怎麼看？」穆永嘉垂下眼簾，她的面上太平靜，平靜到雲起都怔忪了一下。
「離那個男人遠一點！」片刻的沉默後，雲起怒氣勃發。
「你做了些什麼蠢事！小的時候，我是怎麼教你的？訓練營的時候，我帶著你頭一次出任務，我是怎麼對你說的，你是怎麼回應我的？越長大，你反而越沒骨氣了嗎？」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來，雲起長臂一伸，掐住了穆永嘉的脖子。
——大不了你死，大不了我陪著你死。
十來歲，訓練營裡頭一次跟雲起一起出任務，當雲起被俘虜，對方以雲起的性命要求穆永嘉做一些不正經的猥瑣事情的時候，穆永嘉就是那樣驕傲地用目光與雲起凝望。
他們本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高傲如雲起，可以死無葬身之地，卻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女人用屈辱的方式換來他的安生。
「你受不了我用這樣的方式。那麼，你呢？」唇邊拉開一個譏誚的微小弧度。
「難道你不是在用類似的方式保著我嗎？不都是出賣自己嗎？賣命跟賣肉，也沒什麼差別吧？何況，你的身份變來變去，難道就沒賣過肉嗎？」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層瑩潤朦朧的光，秀氣的下巴卻輕揚，帶著天生的傲然弧度。
「學會跟我強嘴了！」眉宇間的戾氣越發濃重，雲起的手指驟然收緊。
窒息的感覺傳來，穆永嘉的臉色變得蒼白，一雙眼睛卻倨傲地瞪得更大更用力。
「愛上我，讓你受苦了。」心口一滯，挫敗湧上心頭，雲起長歎一聲，改掐為撫。
淚珠子一顆顆地掉下來，穆永嘉滿腹委屈地小聲啜泣起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了？覺得我那麼污穢不堪？」穆永嘉邊哭，邊哽咽著說。
雲起把穆永嘉擁進了懷裡。
「污穢不堪的是我。你本是生長在太陽底下的公主，卻因為我，而成了地下世界的妖姬。我不是嫌棄你，我是嫌棄我自己。」雲起眉心微蹙，唇角卻淺淺地溢出一絲笑意。那笑意，有悲哀，有無奈，也有驕傲和欣慰。
「……果果會參與地下車賽，居然是受人蠱惑，而你……」穆永嘉停止哭泣，漆黑的眸子折射魔魅的光，「親愛的太子殿下，你什麼時候就認識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