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間叫生活連連看的報社二樓走廊上的長椅上,李沁沁環顧左右,一張張青春動人的面孔在眼前,讓她有些心虛,與這群渾身洋溢著生氣的年輕人相比,她感覺自己老了,感歎之餘,她迅速地在腦海中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優劣勢,不年輕不太漂亮不是她的錯,可她畢竟沉穩、有經驗、筆頭不錯,這樣想來,自信心又從心底湧起。可是,能通過筆試的都證明在專業上沒有問題,有的也實習過,工作過,因此她分析的自己的優勢根本就不成其為優勢,於是她又瀉了氣。就這樣在反反覆覆的肯定與否定中她終於聽到有人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機械地站了起來,並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今天這身黑衣黑裙打扮是她為了體現出自己的簡潔幹練而特意穿上的,可最近她的皮膚明顯變差了,黑了不少,臉頰也顯瘦,因此這身打扮讓她顯得有些老氣橫秋,她突然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心裡既懊惱又緊張。
忐忑不安地走進那間會議室,李沁沁就感覺到了一種說不盡的壓抑,對面坐了一排人,她細心地數了數,有十個,坐在中間的那位明顯是主帥,他戴著一副金邊眼睛,鏡片後的眼睛射出兩道精光,令人望而生畏,大概有些累了,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看了一眼李沁沁,然後對旁邊的人說了三個字「開始吧」,於是,面試就算正式開始了。「你多少歲了?」一三十多歲黑瘦的中年男子煞有其事地問李沁沁,真是多此一問!簡歷表上不是明明寫著嗎?李沁沁不太願回答,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她很厭煩別人問年齡,總覺得問這種問題的人缺乏禮貌與教養。「你多少歲了?」這個男人對這個問題表現得很執著。「三十歲。」李沁沁輕聲答道。「三十歲?」黑瘦男人似乎吃了一驚。「三十歲很奇怪嗎?」李沁沁感覺受到了侮辱,她有點生氣,眼睛直直地盯著對方的臉道,那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問得有點無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嘴裡嘟噥著說了一句:「我還以為,還以為?」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顯然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李沁沁本人看起來確實與實際年齡有差距。「你結婚了嗎?」又有人問,「結了。」李沁沁心裡窩著火點了點頭。生活已經將她的銳氣幾乎磨盡了。要擱往日,她定會二話不說起身離開,可目前她真的很想有一份工作,有收入,才能實現為家庭盡一分心的願望。
「那有小孩了嗎?」
「沒有。」
「那你用兩分鐘時間介紹自己吧。」坐在中間的主帥說。
李沁沁很鬱悶,憑直覺,她知道這次面試泡湯了,因此在介紹自己時她的聲音乾巴巴地沒有一點激情,顯得十分空洞。對面坐著的一排人中有幾個人眼睛看著她,有一個人在接電話,還有幾個在交頭接耳。李沁沁突然覺得這像一場夢,沒有真實感。她干坐在那裡,心裡很不得勁,急欲離開。「你出去吧。有結果通知你。」主帥衝她道。李沁沁木然地站起身,走了出去。依然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面對的還是那些人,只是大家的表情裡都透著緊張,有幾個人在焦灼不安地來回走動著,還有的人在打電話,甚至有一個人在大聲地沖電話裡喊:「你們快去找找關係。」李沁沁心裡感慨不已,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找工作的人越來越多了,工作機會卻越來越少了。看來,坐在這裡等也是白白耗費時間,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有工作人員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心情激動地答應了一聲,立即站了起來,快步向前,在眾人眼羨的目光中踏入了那間會議室。主帥揚手示意她坐下,然後緩緩開口道:「我們叫你進來是想證實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又是孩子的問題,「我是丁克一族,我們不打算要孩子。」她知道自己很虛偽,為了這份工作她不得不撒謊,可是她總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面說自己不能生育吧。「哦,我們瞭解了。」那個黑瘦男子接過話頭道。幾個人又開始交頭接耳,用彼此熟悉的眼神甚至手勢動作表達著他們的意思,又過了一會兒,「好,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主帥往左右兩邊看了看,進行了最簡單的意見總結。李沁沁很是不明白,怎麼老是需要等待?有些人,有些地方就是愛用等待慢慢地煎熬你,既顯示出了他們的謹慎與認真,也顯示出了機會的來之不易,令你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要珍惜。
一路上,她都在仔細的回憶著面試的細節以及那些面試官的表情、動作、話語,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她總覺的他們很奇怪,極力在表達著一種現實態度,似乎在嘲弄著什麼。這讓她心裡很窩火,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進家門。由於心情很不好,她板著面孔不願開口說話,沒有理會丈夫的微笑,僅直進了臥室,獨自躺在床上生悶氣,沒過多久,蘭西走進來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她突然翻身坐起,立即忘掉了不愉快的心境,這就是所謂的低谷波峰效應。「嘿嘿,漲工資了?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她以戲謔地口吻道。「是,所以咱們今天怎麼著都應該去慶祝一下。說,想吃什麼?」蘭西笑著說。
「我看出去吃就不必了,既浪費錢又吃不飽。不如出去多採購一些菜回來,天氣也轉冷了,咱們吃羊肉湯鍋怎樣?叫上爸爸媽媽和姐姐姐夫他們一起。」
「好啊!說幹就幹。」
於是倆人樂顛顛地去了超市,採購了所需要的食材,雖然累的滿頭大汗,可彼此心裡卻是愉快的。走在街上,李沁沁不時地看一眼身旁的蘭西,笑意盈盈。
「笑什麼呢?」蘭西問。
「笑你啊。」李沁沁笑著答道。
「笑我什麼?傻呼呼的。」
「我在笑,我終於還是做了讓你養活的女人了,以後的日子不發愁了。所以今天的工作即便是泡湯了我一點也不在乎。去TMD吧!哈哈!」
「真是個傻瓜!」
倆口子就這樣嘻嘻哈哈地說笑著,經過街道廣場時,蘭西下意識地往廣場上看去,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半鐘,廣場上已有一些人在跳國標舞,舞姿優美,激情四溢。突然蘭西在跳舞的人群裡看到了倆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心裡一喜,「沁沁,你快看,你快看。」他大聲道。「看什麼啊?」「看那對跳舞的老人。他們就是吳叔叔和蕭容她媽媽。」「啊?」李沁沁順著蘭西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倆位正舞動著老人,「那我們就在這等著,等他們跳完就過去找他們。」李沁沁高興地說。於是夫妻倆懷著激動的心情找了張石凳坐下來,眼睛盯著舞場裡的老人。
倆位老人的精神狀態似乎很好,這讓蘭西很是寬慰。可一想到JESSIE,他就火冒三丈。
裡曾說: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 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告誡人們要懂得孝順父母。黃香九歲就懂得替父親暖席,已是七十多歲的老萊子卻著綵衣,為的是使年邁的父母親高興快樂。古人以至情至理的名言以及孝理故事教育並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無可厚非,「孝」是社會乃至國家和諧的一種象徵,畢竟「孝」是生命生生不息之根本。鳥兒尚且知道返哺報恩,可蘭西覺得JESSIE的行為竟然比牲畜不如。
蘭西心裡充斥著說不盡的憤怒,懷著對蕭容媽媽的愧疚之情,他尋找著兩位老人,無論是走在大街上,還是在去上班的路上,蘭西的眼睛都在到處找尋,有時冷不丁發現一個長相與老人差不多的,甚至只是背影有三分像的,他總會忍不住跑上前去,因此鬧了很多誤會,甚至被那些因為有事著急卻被他吳端攔住脾氣有些火爆的人大聲罵做「神經病」,遇到這種事,蘭西只是尷尬地笑笑。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倆位老人,這著實讓他十分高興。「我們請倆位老人去我們家吃飯吧!人多也熱鬧。」李沁沁開心地對丈夫說。「好。」蘭西點了點頭。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那對老年舞者。突然,倆位老人停下了動作,吳老先生緊緊的拽住蕭容媽媽的手,帶著她就要離開舞場。蕭容媽媽臉上的表情很是怪異,不用說,她又處於不清醒狀態了。
蘭西立即衝了過去,「你就坐在這裡等我。」他大聲對妻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