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就似沼澤地,走得越遠,陷得越深。而陷得越深的最終結果則是毀滅。李沁沁沒想到自己的懷孕竟然毀了蘭西,確切地說,是因為蕭容的死。蕭容之所以會死,蘭西難逃干係。
說到底,發生了那麼多事,蕭容的心裡並沒有一絲好過,特別是JACK的昏迷不醒,她覺得是自己的責任,雖不能說是直接責任,但間接的責任總是有的。若不是因為她的自私,或許就沒有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她並沒有真正地想要傷害任何人,可傷害卻總是在繼續。她常問自己,自己是否真的愛蘭西,因為依照她的性格,她是決然不會愛上一個已婚男人的。或許是因為少女時代的惡夢陰影,造成她不相信身邊的男人,她從幾乎每一個男人身上都能看到那個給自己造成無法磨滅的痛苦與傷害的男人身上的某個特點,或許就是因為穿的衣服,或許就是走路的姿勢或者背影,而有的人剛開始入了眼,卻剛一開口或者展露一個微笑就惹人生厭。只有蘭西,讓她覺得是如此的與眾不同,猶如一棵挺拔的大樹,使她很想依偎,或許這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正因為這麼多年以來,蘭西是走進她心裡的第一人,所以才讓她備感不易從而心生強烈的佔有慾。也正是這佔有慾才使得她有些不擇手段,變得陰森可怕。她傷害了蘭西,特別在酒店時,當她看到他因為憤怒而幾乎扭曲變形的臉以及快爆裂的眼珠,她就禁不住全身發抖。痛苦折磨著她,讓她寢食難安,頭髮也開始掉了,每次梳頭看著掉在地上的頭髮,她心裡就難受。她很想念父親,勿容置疑,父親在一個家庭裡的角色是無可替代的,無論這位父親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是有錢還是沒錢,他都是這個家庭的精神依靠。父親是誰呢?就是在你受欺負的時候站在你背後的人,在你哭泣的時候替你遞紙巾的人,在你歡笑的時候撫摩著你的頭的人。每次難過,蕭容都會想起父親寬厚的笑容,可是每次一想到父親心心唸唸的兒子卻並非父親的親骨肉,愛著的女人卻只不過是替別的男人撈錢的算計於自己的人,她就可憐他。多麼可悲可憐的父親啊!倘若他知道那個女人帶著那個野種來與自己爭財產,是不是會氣得從地下爬起來?而母親呢?似乎也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了,為了派遣心中的憤懣,她去跳廣場舞了,且有了一個較為固定的舞伴。似乎人生已將蕭容拋棄了。
或許真的就應了那句老話:是福跑不了,是禍躲不過。蕭容那天其實很不想出門,因為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坐飛機去旅行,占夢書上說這代表著會遭受厄運。蕭容不是迷信,是因為她經歷了父親的死亡後,對死亡懷有著一種強烈的恐懼,也正是因為這種恐懼才讓她想與蘭西成就美夢,畢竟人生短暫,待到萬事皆休時,她期望在自己飛昇的靈魂裡還能有一絲喜悅。那位邵律師來電話說希望與她見面,談談遺產分配的事。她其實不想去跟那個女人爭,可是為了父親,她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那個女人,否則天理難容。於是,她去了。在薏然咖啡屋,邵律師告訴她,那個羅姓女人竟然讓步了,或許是良心發現吧。她想。「她希望儘管將此事了了。」他說,「為什麼?她不是不會善罷甘休嗎?」蕭容冷笑著問。「我也不知道。」邵律師明顯在撒謊。「是她心虛吧?」「什麼心虛?盡快吧,拖得太久反而不好。」邵律師眼鏡片後的目光令人難以捉摸。「有什麼不好?她不是要與我打官司麼?」蕭容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她已經說了,那房子本該屬於你,她也不想再爭了,至於為什麼會有如此決定,我也不得而知,不過,提到你父親,她很傷心。」「她?會傷心?螞蟻都會笑出眼淚來。」「是真的,我不是幫她,總之,提到你父親,她哭成了個淚人兒。她對你父親還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真可笑!如果有感情,她就不會欺騙我父親,給她戴綠帽子了。」「此話怎講?」邵律師很是吃驚。蕭容還不想讓對方知道,因為她利用了他,再者,她還沒要想好要如何替父親討回公道。因此她沒有吭聲。「你說的是那孩子的事是嗎?」這下該輪到蕭容吃驚了,「你怎麼知道?」「孩子的事其實你父親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蒙誰啊?」「或許你一時還不能理解,其實,你父親在外欠了很多債,都是她還的,也有憑證。」「哦,現在又冒出我父親欠了她的錢了?真是無恥。」「好,不說了,如果你沒有意見,那就按照法律規定進行分配了,在這份協議上簽字。」邵律師拿出了早已擬好並有那個女人簽名的協議書,蕭容嘴角泛著輕蔑,發出了一聲冷笑。「我現在還不想簽。」她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為什麼?」「因為不想簽所以不簽。」她在心裡已經決定要拋出殺手鑭,她要利用法律手段懲罰那個女人。「好吧,你再仔細考慮考慮。」邵律師站起身走了出去。蕭容心裡升起一股怒火,拿起的湯匙又被狠狠地扔進了咖啡杯裡,咖啡濺在了桌子上,也濺在了她的裙子上,她卻是毫不在意。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她走出了咖啡屋,秋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既不熱烈也不濃厚,就這麼懶洋洋地,空氣很是乾燥,這些日子由於焦慮不安,加上又急又氣,她上火了,突然感到一陣陣牙痛,她用手在臉上揉了揉,還是痛,正在這時,她看到了蘭西,他拎著他的電腦包正從薏然咖啡屋對面一小超市裡走出來,她的眼睛一直追隨著他,看到他站在對面靠左邊路口等紅綠燈。她的心一下就緊張起來,不知怎地,一看見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浮雲,隨風飄過,她的眼裡就只有他了,似乎一切在突然之間都美好起來,天地還是那麼寬,世界還是如此美麗多彩。她定了定神,終於走了過去,悄悄地站在他身旁,像是無意撞到似的,衝他「嗨」了一聲,他轉過了頭,看了她一眼,又將頭轉了過去,很明顯,他在生她的氣。「對不起。」她低頭小聲說,他還是沒理她,「對不起。」她又說了一句,這一次,聲音抬高了。「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想讓我死心,然後與你在一起是嗎?」他憤恨地說。「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也不想你被蒙在鼓裡,被人欺騙,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她說,眼淚一下湧上了眼眶。「你這樣做很卑鄙你知道嗎?一切我自己心裡有數,你為什麼要自作聰明呢?」「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說。「我現在沒有心情聽你說這些,你走吧。別靠近我,讓我冷靜冷靜。否則,帶給你只能是傷害。」蘭西皺著眉頭冷冷地說。「這些日子我心裡也很自責,我也遇到了很多事,你知道的,我沒有朋友,只想對你說。」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你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想聽。」他冷酷地說。「你別這麼狠心,好嗎?」她拉住了他的手臂,他不耐煩地用力一甩,她就被甩到了馬路上,一聲笨重而沉悶地響聲之後,她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一縷香魂隨風散,只是在她飛昇的靈魂裡沒有那絲她所渴求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