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發蒙,身子發軟,後背還有些酸痛,李沁沁掙扎著坐起身,緊張地眼望四周,到處都是晃眼的白。無疑,她又進了醫院。此時,昨晚的事猶如電影鏡頭在腦海中閃過,於是,痛苦的記憶又紛至沓來,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閉上了眼睛。「沁沁,你醒啦。真好。」又是種叢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近,又那麼遠。「嗯,蘭西呢?」她掩飾不住緊張地情感問,「蘭西?他去上班了。」,種叢假裝淡然地說。他竟然還能有心情去上班?這說明他表面上已經沒事了,儘管只是表面。她苦澀地笑了。「他說他還是無法面對你。」種叢思紂片刻道。不然,又怎樣呢?她難道還能期望他來看自己,她的心疼得一陣緊縮。「只是,只是。」種叢顯示出少有的猶豫,「只是什麼?」她以手捋了捋額前的頭髮,以不經意地語氣問。「只是,哎,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怎麼啦?」一定是蘭西出事了,她焦慮不安。「只是JACK就慘了。」種叢低聲說,竟然紅了眼圈。「怎麼慘了?」難道還能比自己慘?哼,她發出了一聲冷笑。她有些恨他,儘管她知道這種恨很勉強。「他還躺在重症監護室沒有醒來。」種叢緩緩地吐出了這句話,她一下怔住了,「他怎麼會?」「他替你擋了三刀。」「啊!」原來迷濛中的感覺竟然是真的,她呆住了,「那,那我怎麼在這裡了?」她問,「醫生說,你是因為急火攻心,情緒太激動,加上淋了雨,所以才暈過去。」,種叢說。李沁沁的臉瞬間失掉了顏色,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難過之極,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她突然將被褥一掀,就要爬起來。「你幹什麼?」種叢按住了她的手,「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她喃喃道。「你聽我說,你不能去看他。」「為什麼?為什麼?」她哭喊道。「因為,因為病房外有記者,你一去,他們就正好看到,可以大做文章。」種叢眉頭緊鎖,不無憂心地說。「他們,他們怎麼會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正好被時報一記者碰到,因此拍了照片,並做了報道。」「中國有這麼多的事情他都可以報道,為什麼偏偏就不放過我們?」「你想,大概從來沒見過三個人疊在一起的感人場面。你替他擋刀,他替你擋刀,而且替你擋刀的竟然是JACK!誰能放過這好題材?」,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特別難聞,李沁沁突然咳嗽不已,種叢急忙拍她的後背,好不容易終於才止住。「來,喝口水。」種叢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醫生怎麼說?」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問。「醫生說他失血過多,已經替他輸了血。」「我是說他傷怎麼樣?」「有一刀比較深,刺到了肺部。」「他會死嗎?」李沁沁盯著種叢的眼睛問,眼珠一刻不錯。「不會啦!」種叢連忙說,「那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李沁沁問,「看他的意志了。」種叢說。她終於明白了蘭西不來的真正原因,事實上他是真的無法面對眼前的狀況。她真希望被刺中的是自己,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倘若他不再醒來。
正想著,樓道裡突然傳來一聲女子傷心絕望的呼喊:「JACK,JACK,你怎麼啦?」,將李沁沁與種叢嚇了一跳,莫不是JACK死了,李沁沁嚇得幾乎心跳快停止。屋裡的空氣令人窒息。「你別動,我出去看看。」種叢摀住胸口喘了一口氣對李沁沁說,然後悄悄的溜了出去,站在樓梯旁,定眼瞧著,只見過道裡,一名年輕女子,穿著病號服,披頭散髮,腳上圾啦著一雙拖鞋,聲音嘶厲,令人不忍相聞。跟在她身後的是一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大概是她的母親,一邊跑一邊喊:「菲菲,菲菲,你別著急,你別著急。」,種叢心裡一驚,看了看在走廊上或坐或站的記者,心道:「完了。」,果然,幾名記者相視一笑,呼啦一聲,圍了上去,「請問,菲菲小姐,你是JACK的什麼人?」,一名穿紅襯衫的男子問,菲菲扭頭看了她母親一眼,她在向她母親求救,她的眼窩深陷,面龐消瘦,神情憔悴不堪,眼神裡是緊張與恐懼,她母親立刻走上前去,「你們有什麼問我吧。她現在情緒不穩。」「好,請問老人家,菲菲是JACK的什麼人?」「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此語一出,幾名記者面面相覷,「那昨晚的事情是怎麼回事?JACK和昨晚那名女子又是什麼關係?」「昨晚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JACK和我們菲菲是真心相愛的。」「真心相愛?但據我們所知,JACK和那名女子的關係可不簡單。」「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快結婚了。你們別問了。」「還有,還有,」記者們圍著菲菲媽媽不肯放過,「你們別再問了,請你們離開,這裡是醫院,請你們不要打擾病人休息,否則我就報警了。」穿著白大褂的消化科主任醫生秦耀輝的出現,解救了菲菲媽,他的表情嚴肅,聲音冷冷地,顯然產生了一定的威懾力。記者們都悻悻地離開了。而此時趴在重症監護室窗口往裡看的菲菲,珠淚滾滾。她輸了。孩子是她的籌碼,可是,她卻失去了這個籌碼,為了金錢與利益,她付出了令她後悔一生的代價——失掉了做母親的資格。她恨秦耀輝,因此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轉頭怨恨地看著他,目光銳利如劍,秦耀輝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了頭,兩手叉在白大褂口袋裡,跺著他主任應有的步伐轉身離去。「菲菲啊,你要愛惜你自己的身體。」菲菲媽媽流著眼淚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說,菲菲甩開了她媽媽的手,眼睛一直往種叢這邊看。種叢惟恐菲菲看見自己,閃身進了病房。這時,菲菲附在她母親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她母親面露難色,卻終究沒拗過女兒哀求的目光而急步離開。
「什麼事?」種叢一進門,李沁沁就迫不及待地問,「是菲菲。」種叢低聲說。「她來了。」李沁沁的臉上一絲陰雲掠過。「你小心,別讓她看見你。」種叢說。「嗯。」李沁沁點了點頭,「那些記者走了麼?」「走了。」「我想去看看他。」說著李沁沁的眼淚又湧上了眼眶。「不知道菲菲走了沒?別著急出去。」種叢提醒她說,倆人凝神聽了好一會兒,直到外面寂靜無聲。為了保險起見,種叢還先探出頭看了一眼,確定外面空無一人才扭頭沖李沁沁點了點頭,並迅速打開了門。哪知,門一開,像是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來了許多人,將李沁沁團團圍住,有人在喀嚓喀嚓拍照,李沁沁下意識的抬起手擋住自己的臉,這些人的臉孔像魔鬼般在她眼前變幻著,耳旁傳來菲菲控訴她的聲音,是那麼的義正言辭,那麼清晰:大家看看,就是這個女人,昨晚就是她,她本是有夫之婦,卻糾纏著JACK,勾引他。JACK今天躺在這裡,生死未卜。都是她帶來的。你們知道嗎?這個女人的手段高明著呢,她可以什麼都不說,就一雙哀怨的眼睛看著JACK,JACK就會乖乖地聽她的話,給她送錢,送糧。菲菲的兩片嘴唇一張一翕,種叢發現,此時的她與先前痛苦柔弱無助的她判若兩人。而李沁沁呢?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顯然,這個可憐的女人是徹底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