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沁,你這是怎麼啦?說話有氣無力的,病還沒好?」電話那端傳來的是蕭容的聲音,李沁沁徹底鬆了一口氣,「嗯,打電話找我有事麼?」「是有一件事,不知道怎樣開口。」「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你儘管說,只要我辦得到的,再說,你都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那我就說了,我想找你們家蘭西辦點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可以啊,你自己跟他說吧。」李沁沁把電話給了蘭西,自己進了屋。對蘭西,她是絕對信任的,更何況她也不是那種一結婚就失去方向的女人,儘管她覺得蘭西有事瞞著她,但她相信一旦真的有什麼事他一定會告訴自己,如果他不說,就代表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且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沁沁,蕭容說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在電話裡她沒說是什麼事,我出去一趟,可能回來得有點晚,你自己好好休息。」蘭西接完電話,一邊換衣服一邊沖躺在床上的妻子道,「那好,記得帶傘。早點回來。」李沁沁叮囑著丈夫。「能早回家我一定早回家。」蘭西答應著。「少喝酒,酒會誤事。」「真是個囉嗦婆,好好在家休息。嗯,好像沒這麼燙了。」蘭西輕輕地摸了摸李沁沁的額頭,笑著道。李沁沁閉上了眼睛,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已讓她心力交瘁,她很睏,藥已經發生效力了。
儘管幾次與蕭容接觸下來,蘭西已覺察到蕭容看自己時眼光裡的熱烈,但他的心裡很坦然,他心裡也明瞭倩倩讀書的事情並非如妻子所說的那樣是看她的面子,這小女子遠非李沁沁所想的那般明朗,實際上頗有心思。不過,蘭西也期望是因為自己做事謹慎而太過敏感。待到了蕭容約定的薏然咖啡屋,蘭西剛一落座,就看到了她笑意盈盈的眼睛,「蘭西,今天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你是否會答應?」蕭容望著蘭西,眼睛水靈靈地泛著溫柔。「什麼事?」蘭西要了一杯拿鐵,神色鎮定,「那我就說了,是這樣的,本人不是三十好幾了嗎?不是還沒對象嗎?這不,家裡催得緊,到處安排相親,我不喜歡這種方式,跟耍猴似的,所以我撒了個謊,說自己有男朋友了,誰知道我奶奶她老人家生病了,病得很重,一定要瞅瞅這孫女婿不可,我呢暫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因此想請你幫個忙。」蕭容一口氣說完想說的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做假冒偽劣?這好像不太好。」「這是一種善意的欺騙。」蕭容說。「要不你還是找別人吧?」蘭西不情願做這種事,既費力又不討好,說不定還會惹出事端,再說李沁沁是斷然不會答應的。「我就看上你了,而且你也合我們家老人的胃口。」蕭容噘著嘴說,眼睛熱切地盯著蘭西。蘭西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家沁沁……。」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容打斷了,「倩倩讀書的事情我乾爹說沒有問題了,我可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才說得乾爹同意。」「倩倩讀書的事真是太麻煩你了,我和沁沁一定感謝你。」「我不需要什麼感謝,就連這麼個小事都不願意幫我,哎。」蕭容紅著眼圈歎了一口氣。「這個事情有點有點超出我的原則。」「什麼原則?又不要你捨身,你怕什麼?你怕沁沁不同意?」「這樣好了,我回去跟沁沁商量一下。」「萬一沁沁不同意呢?」「如果她不同意,那請你還是另找人吧。」「我就找你了,我不願意找其他人。」蕭容的小姐脾氣上來了,如果蘭西一口答應了,她反而還覺得心裡失落,這就是極其複雜的人性的體現。「那你給我時間考慮一下吧。」蘭西做了退步。「不用考慮了,答應我吧。你放心,就是讓你去見個面,其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如果被拆穿了呢?這不就是對老人的一種傷害。」「你不說,我不說,誰來拆穿呢?」「可是,」「別可是了,我奶奶她病得很重,醫生說估計只能活一個月了。」蕭容的眼淚掉了下來。蘭西不好意思再拒絕了,他最看不得人在自己眼前掉淚,特別是女人。因此蕭容的眼睛笑成了一彎新月。
回到家裡,儘管蘭西一再將腳步放輕,還是驚醒了床上的李沁沁,她揉了揉眼睛,問:「是什麼事啊?這麼晚才回來。」「沒什麼事,她想買我們公司新開的樓盤,問我可不可以幫忙拿到低一些的折扣。」「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你答應啦?」「這種事情哪裡能一下答應,先看看再說唄。」「算你聰明。」「那是當然。」「不過,你可別犯原則性的錯誤,咱們幫人必須要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雖然她幫了我們,但以後我一定還她這個人情。」「我知道。」蘭西答應得很果斷,但心裡卻糾結不安,他深怕李沁沁知道自己已經答應了蕭容的那個非常請求,他在心裡已經千萬次責怪自己心腸太軟,但仔細想來,不過就是幫助一個瀕臨死亡的老人,安慰一下那即將失卻的靈魂,從這點來看,自己卻並非有錯。可是,這樣做或許是對李沁沁的一種傷害,倘若自己告訴她,憑著自己對她的瞭解,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做人真難!躺在床上,蘭西輾轉反側,心裡感慨不已。李沁沁心裡只道丈夫為還這個人情而作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我都休息這麼久了,不知道單位給扣了幾個大洋了。家裡都靠你了。」「我知道,你也好好休息,身體好了,才能分擔家庭的負擔,哎,都怪我,沒本事,要是我有本事,就讓你在家休息得了。」「即使你再有本事,俺也要上班啊。我可不想做全職太太,被社會淘汰,最後被你淘汰。」「我哪敢淘汰老婆大人你,不被你淘汰就已經萬幸了。」儘管聽起來是玩笑話,但李沁沁知道,丈夫說的是真的。她心裡的罪惡感與負疚感又開始折磨她的神經,使她再次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雖然心裡惶恐不安,疑慮不定,但蘭西還是瞞著李沁沁陪著蕭容去了醫院,他的手上拎著一大堆東西,還被蕭容硬是逼著換了一身行頭,顯得儒雅而斯文。蕭容的父親是生意人,母親是大學教師,家裡就蕭容一個獨女,因此對她是極盡寵愛,養成了蕭容任性叛逆的個性。在去之前,蕭容已經將家庭情況告知了蘭西,雖說是一場戲,但蘭西還是控制不住緊張,特別是當他看到蕭容父親那張嚴肅漠然的面孔與她母親那雙銳利的眼睛時。然而蕭容卻始終笑得很自然,完全看不出一絲做作的痕跡。蕭容向一干人等介紹了自己的男朋友,竟然篡改了他的名字,稱之為「蘭東」,蘭西吃驚的望著她,半天沒說出話來。而蕭容的警察表哥,或許是出於職業習慣,總是有意無意地打量著蘭西,令他有些害怕,他這輩子最怕與警察打交道。而躺在床上的病人——蕭容的奶奶看見蘭西,不知是否是迴光返照,精神竟然好了許多,顫抖著拉著蘭西的手,仔細瞧著,笑著,笑著,突然說:哎,要是……我能……再活兩年……該……多……好!一顆淚珠從渾濁的眼裡順著佈滿溝壑的臉頰流了下來。老人在面臨死亡時所表現出對生的眷戀以及透過那聲歎息所帶來的遺憾令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是啊,人的生命中有許多如果可以實現,但生命卻永遠無法從頭再來。蘭西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想起自己握著外祖母的手,感受著外祖母手心裡的熱度一點一點流失,深切地體味著親愛的人的生命的失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悲哀與悵然,心裡不由一陣痛,禁不住落了淚,受情感的驅使他附在老人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奶奶,正如他叫著自己的外祖母一般。老人笑著點了點頭,一隻手拉著蘭西,另一隻手拉著蕭容,將兩隻手放在了一起。
「看來,媽媽認了蘭東做孫女婿了,我覺得蘭東這孩子不錯,蕭爸爸你的意思呢?」回到家裡,蕭容媽媽問蕭容爸爸,「我也沒什麼意見。」蕭容爸爸甕聲甕氣的說,「那這樣好了,讓媽看著兩個孩子訂婚,讓她開心開心,說不定還能多活些時日。」「好,你拿主意吧。」,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蕭容媽媽表面上是徵求蕭容的意見,其實訂婚的事情在她心裡已是鐵板上的釘子。蕭容一聽她媽媽的話,急得竟然臉色都變了,並且以各種理由表達著訂婚的不合時宜,「你不喜歡他?」蕭容媽媽納悶不解,「不是。」「他不喜歡你?」「不知道。」「什麼叫著不知道?不喜歡你他怎麼會跟你來家?開什麼玩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哪樣?他父母不同意?」「不是。」「那還有什麼?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如果你有孝心的話,就別再說什麼了。」「哎呀,媽,我要怎麼跟你說呢?」「什麼都不要說,就這麼定了。」蕭容沒想到這次玩笑真的開大了,不知道該怎樣收場。蘭西聽到這個消息,更是蒙了,「這怎麼可能?」他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怎麼辦呢?要不我坦白吧。」蕭容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說。「坦白?一坦白估計你奶奶就OVER了。」「不說,你就OVER了。」「要不你就說我不同意好了,把什麼都推到我頭上。」「那怎麼行?如果我這樣說,估計我媽會直接找到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逼得你非答應不可。若是被你家人知道了,事情可就大了。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還沒這麼惡劣,以破壞你的家庭來得到你。」「那怎麼辦呢?」「我看還是坦白吧。」「算了,想個萬全之策,不能給老人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那要不這樣,我跟父母說,訂婚簡單一些,不過客,你父母在鄉下不能來,就我們自己家裡人,不過就是演戲,為了奶奶。到時候你也可以抽身而退,我也找個理由休了你。一切都簡單了。你看行嗎?」「你這小丫頭把婚姻當兒戲,我得把這件事告訴沁沁,否則讓她知道了,那還了得。」「你不能告訴她,你告訴她,這件事情鐵定辦不成,你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求你了。」「容我想想。」蘭西皺著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