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的話還猶在耳邊,句句都像刺紮在李沁沁的心上,讓她羞愧難當,甚至想一死了之。她覺得就憑她所造下的孽,就該下地獄。有時她很想將自己所犯下的罪過一一道與蘭西,即使有著最壞的後果出現,這也是她應得的懲罰,或許這讓會她的心裡好過一些。然而她始終沒有這個膽。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害怕失去這個家,害怕失去蘭西。無可厚非,家的穩定與女人之間,猶如軌道與火車的關係,李沁沁深知這一點。人並非一定要有多高尚,但至少不可恥,她覺得自己不但可恨而且可恥。然而,既然不能失去這個家,她李沁沁就非得做點什麼事情來彌補自己的罪過不可。剛猛一聽蘭西姐姐的請求,李沁沁心裡很不是滋味,一股火直往頭上竄,頭皮發脹,以致於整張臉憋得通紅。蘭西姐姐一看李沁沁的臉色,心裡氣惱,臉也掛不住了,「我不過就提一下,你別當真。」她撇了撇嘴說。李沁沁沒吭聲,她想起了蘭西那雙充滿疼愛與溫柔的眼睛。稍微鎮定一下,她夾了一塊魚肉送進了嘴裡,細嚼慢咽後,顯得很懂事的道:「姐姐,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倩倩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還得照看另外兩個孫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說孩子還是跟在父母身邊比較好,你們做點小生意也有點收入。只不過,這個事情不太好辦,但我一定盡力。你放心。」。蘭西姐姐一聽這話,臉上有了笑容,道:「我知道沁沁你肯定能辦成。孩子來了,我們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李沁沁張嘴正想說:好。此時蘭西正好從門外走進屋接過了話茬:「做什麼事情剛開始都不容易,孩子來了,開支也大了,租房子可以緩一緩再說。」李沁沁斜眼看了一眼丈夫,「那太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也過意不去。」蘭西姐姐善於察言觀色,她早已看明白了李沁沁的態度。「如果,如果,如果您們實在過意不去,可以每個月交點生活費。」李沁沁慢慢地艱難地道。「他們剛來不久,如果孩子也來了,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等情況好轉了再說。」蘭西道,話語裡透著不滿。蘭西姐姐望了一眼她弟弟,說:「西,姐姐沒白疼你,為了你,姐姐自己沒上成學也是值得的。」話鋒一轉:「不過,等我們日子稍微好過一些,到時候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姐姐絕不賴著你們。」李沁沁沒再說什麼,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一切只要蘭西喜歡。蘭西很詫異李沁沁沒有像平日裡那樣給自己摔冷臉子。
倩倩應該上小學一年級了,並非本地戶口,所以走正道進去是不可能的。不過,也正好躲過了排隊的苦惱。李沁沁一想起每年到新生入學報名日家長們夜半三更就排成長龍似的隊伍,心裡就犯怵,她常想,若是某日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還不若買塊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可是找誰呢?求人總是很難,開不了口不說,好不容易開口了若是對方一口拒絕了還好,最怕的就是那種拐彎抹角說了半天弄得你雲裡霧罩時再給你頭上澆一盆冷水。還有更甚者,沒有明確的態度,辦得成辦不成不說,你先往裡塞錢再說。李沁沁跟教育局的人並不熟,只和所在轄區教育局局長在一個桌子上吃過一頓飯,人家哪裡還記得你什麼李沁沁周沁沁。再說,幫人也得看對象,你李沁沁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美食雜誌社員工,人家憑什麼幫你?一想起這事,李沁沁的頭都大了。「幹什麼呢?一大早就在這裡發呆?」同事蕭容笑著問,「沒事。」李沁沁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家事。「李沁沁,今天你去採訪一下剛從國外參加比賽獲獎回來的JACK。聽說他住院了,給他做個專訪。」禿頭曹主任大聲地給李沁沁佈置了任務。蕭容沖李沁沁扮了個鬼臉。待主任一轉身,摀住胸口連忙說:幸虧不是我。「要不你替我去好麼?」李沁沁說,她在心裡已經發誓不再見他了。「不行,不行。」蕭容連連擺手,「我今天有個約會。」「男朋友?」「不是,是我乾爹。」「你乾爹?」「是啊。有什麼不對?」「沒有啊。」「沒有就好,我每次說乾爹,別人的反應都很怪,好像有乾爹是多麼見不得人似的。我乾爹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們倆家是世交。」「哦。」「你什麼時候去醫院做JACK的專訪啊?」「一會兒吧。」「我乾爹呆會要來接我去他家,要路過醫院,順便載你吧。」「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好好玩。」「那好吧。哦,到點了,我先下去了。」蕭容說著扭身出去了,李沁沁也背上包走出了辦公室。站在公交車站,李沁沁心裡既難過又惱怒,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再與JACK見面了。可怎麼轉來轉去老是躲不開他呢?可是見面又如何?情慾就似一隻張著大口的魔鬼,它會一口將自己吞噬,自己怎麼也不能再任憑它牽著鼻子跑了。然而,這次只是公事,如果自己能做到採訪他而心中不起漣漪,那就能證明她李沁沁真正已脫胎換骨,不是凡人。她想試一試自己。正想著,突然,一輛轎車嘎地一聲停在了面前,從搖下的車窗裡探出了蕭容的頭,「沁沁,要不要一起走?」她笑著揮手道。「不了,不了,謝謝。」李沁沁擺了擺手,不經意往蕭容旁邊看了一眼,心裡一驚,激動得語無倫次,「蕭容,我,我,我,我。」「你怎麼啦?」「我,我,我要跟你一起走。」「好,上車。」車門打開了,李沁沁急不可奈地鑽進了車,差點撞到頭。
一上車,李沁沁就伸出了手,「崔局長,您好,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您。」坐在蕭容旁邊的男子正是教育局長崔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認識嗎?」崔局長也伸出了手,親切的問到。「我們見過一面,可能您不記得了,我是蕭容的同事。」「哦。你好。」崔局長看了一眼蕭容。「沁沁,這就是我乾爹。」蕭容沖李沁沁介紹道。「哦,一直聽蕭容提到您,沒想到今天能坐上您的車。真是太榮幸了。」李沁沁紅著臉說,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肉麻。可是,為了倩倩,確切的說,為了蘭西,她算是豁出去了。崔局長沒再說話,只是微笑著眼望著前方,對這些討好的話語顯然是早已司空見慣。李沁沁有些尷尬,她仔細想了一下,認為自己並沒有哪裡做得不妥,幸好轉眼間醫院到了,她真誠地道了謝下了車。看來,倩倩讀書的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難,只要蕭容肯幫忙。
從醫院大門一直進到JACK的病房,李沁沁的臉上都難掩喜悅之情,以致於正坐在JACK床邊的菲菲一見到她足足愣了好幾秒鐘。「你,你,你怎麼又來啦?」有些吃驚的菲菲不高興地問。「你別誤會,今天我是被派來採訪的。不知道JACK你是否方便?畢竟你還在休養中。」李沁沁很是禮貌的說。「方便,方便,方便。」JACK一個勁兒點頭。「方便什麼?醫生不是說你需要靜養嗎?你這次能撿回一條命,算你幸運。」菲菲抬高嗓門道。「菲菲,你嚷嚷什麼?我說方便就方便。」JACK沖菲菲喊到。「好,你方便是吧?我不方便,我走了,誰愛照顧你誰照顧去。」說著,菲菲站起身就要走,眼淚奪眶而出。「你別走,菲菲」李沁沁拉住了她,「JACK,你說什麼呢?我今天本就不該來,說實在的,這是領導給我的任務,又沒人替,所以,所以」李沁沁急得說不下去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強忍住眼淚繼續道:「菲菲,我與JACK已經分手,更何況,我和他之間本身就是個錯誤。你與JACK才是天生一對。」菲菲望了一眼JACK,淚水盈盈。JACK低著頭,臉上表情很奇怪,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沉重。「好了,別說了,沁沁,咱們還是朋友。你要做採訪,我肯定會配合你的。你有什麼儘管問好了。」JACK沖李沁沁道。菲菲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去打開水。」說著輕輕地走出了病房。屋子裡就剩下李沁沁和JACK了,這讓她想到了第一次對JACK進行採訪時的場景,李沁沁的心裡有些發慌,她故坐鎮定地掏出了錄音筆和筆記本,正巧,護士小姐推門進來給JACK換藥,不知怎麼的,李沁沁一聞到藥水的味道,突然感到有點噁心想吐,想忍沒忍住,她不好意思的摀住自己的嘴巴,衝出了病房,躲在衛生間裡狂吐一氣。「沁沁姐,你是怎麼啦?」菲菲不知啥時候站在了李沁沁身後。「最近腸胃有點不好,幹我們這行的,一是要餓得,二是要累得,三是要受得。」李沁沁漱了口水輕聲說。「腸胃病可大可小,你一定要去看下醫生,檢查一下。」菲菲道。「嗯,謝謝你的關心。」「這樣好了,我認識消化科的醫生,我帶你去瞧瞧。」菲菲是個敢愛敢恨的新潮女子,李沁沁說她和JACK是天生的一對這讓她心裡很是快樂,因此她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謝意,於是她硬拉著李沁沁的手,下到了醫院二樓消化科,掛了號,可是人很多,隊伍排得很長,「我們先進去。」菲菲掃了一眼人堆悄悄地附在李沁沁耳邊說,「我看還是算了。」李沁沁有些不好意思。「怕什麼?主任是我表哥。今天是他當班。」菲菲得意的說。「啊?怪不得你硬要拉我來」。敲門進去,「表哥,這是我朋友,她腸胃不好,你給看一下。」菲菲親暱地對她表哥道,「好啦,你先出去等。」菲菲表哥,秦耀輝,四十多歲,戴一副金邊眼鏡,或許是職業習慣,不苟言笑,一臉嚴肅,令人望而生畏,「好吧,我先出去了。」菲菲沖李沁沁揮了揮手,走了出去。「你哪裡不舒服?」菲菲表哥問李沁沁,「最近老是有點想吐,胃口不好。」菲菲表哥掏出聽診器在李沁沁的胸口聽了聽,突然問,「經期正常嗎?」「最近有點不正常。」李沁沁不好意思地說。病人在醫生面前,是沒有性別的。「那你應該去婦產科看看。」「為什麼?」「我覺得你應該是懷孕了。」「啊?」李沁沁腦袋嗡的一聲,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她摀住胸口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方緩過勁來,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將此事洩露出去,於是她懇求醫生:「醫生,麻煩您不要將此事告訴菲菲好嗎?」菲菲表哥先是很納悶,隨後漠然地點了點頭。李沁沁向他鞠了一躬後走了出去。「他怎麼說?開了什麼藥?」一見到李沁沁,菲菲就關切地問。「他說沒什麼事,主要是生活沒規律,叫我按時吃飯休息,多吃點山藥。他沒有開藥。」「真的?」菲菲有點不相信,「胃病都是靠養的。吃西藥反而不好。你表哥這人真好。」李沁沁假裝笑著說。「那我們上樓,你繼續去採訪。」「不用了,改天吧。我還有別的事情。或者我可以發郵件給JACK,他只要按照提綱回答就可以了。」
待菲菲走後,李沁沁急忙上到醫院四樓,醫生快下班了,李沁沁衝了進去,幾分鐘不到,她就在衛生間裡看到了測試紙上的兩道紅槓,走出醫院,李沁沁差點崩潰了,懷孕本是好事,可是她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