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盛宴之後,羅佑琳又約了李沁沁幾次,都被李沁沁以各種理由婉拒了。儘管日子的瑣碎厚重得像鉛,讓人無法舒展,甚至壓迫得使人無法呼吸,然而心可以失落卻不能墮落,關於這一點,李沁沁很清楚,墮落是讓她感到鄙夷的。
還記得與蘭西戀愛時,倆人曾坐在芳草漫漫的小溪邊,李沁沁笑意盈盈地問蘭西:如果有下輩子,你還愛我麼?蘭西毫不猶豫地答道:會,生生世世。那時,李沁沁嬌羞的幸福,映紅了整條小溪。歲月如水,人生總是經歷著繁紅一夜經風雨,是空枝的遭際。時光之神用時光利刃在人們的臉上刻下了印跡,如今那些美麗的不再美麗,那些令人心動的已不再令人心動。如果相同的問題再次問蘭西,李沁沁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問答一定是:我不知道,想那麼多幹嘛?
這段日子,李沁沁喜歡坐在陽台上,看灰沉沉的天空,她的心裡總是納悶為什麼天空總是蒼茫無邊,灰濛濛的,特別當黑色的天幕籠罩四周時,那一片死寂,總令她感到透不過氣來。最近,她變得特別敏感,她的思緒總是焦慮不安。種叢說她是提前進入了更年期狀態,一天只知道瞎想。李沁沁苦澀地笑了笑,沒說話,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難道你還不滿足?蘭西多好啊。要是我有一個這樣的老公,我睡著了都會笑醒。」當李沁沁被種叢拉到雲之戀酒吧喝酒時,種叢笑著說。「婚姻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獨人。」李沁沁道。「那是你自己心裡整天瞎琢磨,把自己給琢磨出病了。」「哎,你不懂。」李沁沁又歎了口氣。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抒發」著情緒,種叢眼尖,一眼看到了正與一長髮女子並排坐著喝酒的蘭西,向李沁沁努了努嘴,李沁沁轉過頭,愣了一下,臉色隨即變了。「別衝動。」種叢按住了李沁沁的手,「又沒做什麼,你激動個啥?」。「那可是我的老公。」李沁沁抬高了嗓門,氣鼓鼓地,聲調都變了。「誰沒有異性朋友啊,再說,在公眾場合能有什麼?」種叢勸慰著李沁沁。這時,那邊傳來了蘭西與長髮女子的笑聲,一會兒,長髮女子低著頭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柔直的長髮遮住了她的面孔。蘭西遞給她一張紙巾,附耳與女子說了句什麼,隨後,兩人又笑了起來。李沁沁的肺都快氣炸了,大聲道:「你看他那副賊樣,什麼時候跟我這樣開心的笑過?整天就知道板著個臉,像誰欠了他似的。見到別的女人就如此親密,怎一個賤字了得。哼。」種叢眼裡滿是憐憫地看著李沁沁,無奈的搖了搖頭。酒吧裡燈光較暗,李沁沁想看清楚那女人的臉卻始終無法看清,咕嘟咕嘟灌下杯中酒,李沁沁被嗆得連聲咳嗽,眼淚橫流。種叢不停地輕捶李沁沁的背,輕聲安慰著她:女人,別急,別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一抬頭,李沁沁竟然看到了正將頭髮往後攏的那女人在燈光下的臉,覺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想了片刻,方想起那是蘭西單位的女同事,也是蘭西的助理Jane。那是一位氣質與樣貌都很出眾的女子,有著太陽般的容顏,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雙黑葡萄似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令男人著迷。蘭西曾經在李沁沁面前誇過Jane,讓李沁沁心裡很不是滋味。現在又看到倆人親密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雖然如種叢所說這並不能確定倆人就有那層關係。但李沁沁實在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與別的女人如此親熱,可她卻不能像個潑婦一樣衝到倆人跟前去質問,甚至大吵大鬧,她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我們撤吧。」丟下這句話,李沁沁獨自衝出了酒吧,種叢在後面邊跑邊叫李沁沁,李沁沁只是沖種叢揮了一下手,然後上了一輛出租車。在車裡,李沁沁的淚水終於決堤而下,眼淚噎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麼啦?小姐。」出租車司機從反光鏡裡看著李沁沁問,「沒什麼。開你的車。」李沁沁抽泣著道,人總是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痛苦脆弱的一面,特別是在夜晚,對方是陌生的異性。出租車司機嘴一撇沒再說什麼。此時,天空下起了小雨,李沁沁悲悲切切地看著車窗玻璃上不斷滑落的雨珠,心裡的痛苦又增加了幾分。突然,李沁沁感到有一隻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腿,她低眼一看,那隻手縮了回去。李沁沁心裡又氣又驚,她從出租車的反光鏡裡看到出租車司機正盯著自己看,那種眼光令李沁沁很不舒服,後背直發麻。李沁沁的腦子總算清醒了,女人在遇到事情時總會先想起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即便這個人給予她的是痛苦。她一邊撥蘭西的電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出租車司機,電話響了好久,蘭西都沒有接,李沁沁有些急了,心裡不停的默念:「菩薩保佑,趕快接,趕快接。」可是「嘟嘟嘟」的聲音還是掐斷了李沁沁的希望。「妹子,需要哥哥幫忙嗎?」出租車司機笑著不懷好意地沖李沁沁道,聲音浪裡浪氣地,一隻手又是有意無意的碰了一下李沁沁的腿,李沁沁斜了斜身子,沒吭聲,她要保持鎮定,她是真的感到害怕了,情急之下她又撥了種叢的電話,萬幸,電話通了,電話那頭傳來種叢熟悉的聲音:「你在哪裡?沁沁。」「我,我在出租車上。」李沁沁顫聲道。「你在哪裡呢?我聽不到。」種叢的聲音很大,幾乎要震破李沁沁的耳膜,然後一連聲地喂,喂,喂之後,電話斷了。李沁沁的心裡咯登一下,「完了。」,但她並沒有放下電話,她用手按了按胸口,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故做輕鬆地道:「我快到了,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嗎?啊?你剛才還記了車牌號碼啊。記它幹什麼?晚上怎麼啦?現在的出租車司機個個素質都挺高的。擔心什麼?嗯,估計還有一會兒就到了。恩。呵呵。好的,再見。」放下電話,李沁沁衝出租車司機道:師傅,我朋友在電台工作,她說最近出現了出租車什麼狼,我坐車,她總不放心,剛才還記了你的車牌號碼。好笑吧?出租車司機笑了,笑得很複雜,對李沁沁道:今晚,我是替朋友開的。
總算是安全的到了家,李沁沁摀住胸口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比李沁沁早到家的蘭西聽到響動,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來,皺著眉問:「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到哪裡去了?」聲音裡透著十二分的不高興。李沁沁冷冷地看了蘭西一眼,沒搭理他,逕直進了臥室,蘭西跟了進來,急切地問:「你怎麼啦?」,李沁沁還是沒有搭理他。她很傷心,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他的心已然不在她這裡了,委屈痛苦的淚水滑落臉頰。「你到底怎麼啦?沁沁,」見李沁沁這樣,蘭西拉住她的手,已是萬分焦急。李沁沁一把甩開了蘭西的手,「你別裝啦。」「我裝什麼?我怎麼啦?」蘭西似乎摸不著頭腦。「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我做什麼啦?」「還需要我說嗎?」「你說啊。我做什麼啦?」「哼,你今晚去哪裡啦?」「我去雲之戀酒吧啦。」「去幹什麼了?」「去見一朋友。」「哦,什麼樣的朋友啊?可以這樣親密?」「什麼親密?你無理取鬧。」「你別裝了,我都看見了。」「你,你跟蹤我?」「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有什麼可以值得讓我跟蹤你。」「李沁沁,你別說話傷人哈。」「我就傷你了,怎麼啦?」「你真了不起。你這麼晚回家,是不是去會哪位令你心動的人物了?」「你別血口噴人。」倆人越吵越烈,誰都沒有停下的意思。突然,叮咚,叮咚,門鈴響了,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倆人都住了嘴,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