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頰 瞬息浮生 【九】梟霽
    芷香猶自沒明白他的話,那人卻說道:「是我撞傷了她,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芷香想了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個眉目俊朗的男子竟然是撞傷自己妹妹的肇事司機!芷香一時間還難以接受,心裡只覺得激憤難平,端崢陽卻突然揚起一拳,狠狠揍在那人臉上,那人吃痛,捂著眼眶吟吟哼哼地呻喚,嘴裡卻仍在執意說:「她的事情我一定負責任!」

    端崢陽怒火中燒,揪住那人的衣領,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你要怎麼負責?南胭現在生死未卜,要是她有個好歹,你就等著陪葬吧!」想想又覺得,這個罪魁禍首,連給南胭陪葬也不配,於是大力扔出那人,指著他的頭頂說:「我告訴你,要是南胭有什麼事,我要你不得好死!」

    那人卻絲毫不生氣,由著端崢陽拿他出氣,只是端崢陽用力太猛,他受力站不住,踉蹌連退了好幾步,終於還是摔坐在地上。

    端崢陽正欲上前再打,芷香連忙攔了下來:「別打他了,他能這麼做,也難得。」端崢陽盛怒難平,可也稍微恢復了理智,不再衝過去打他,芷香又勸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南胭醒過來。」

    端崢陽聽了這一句話,如夢初醒,再不去理地上那人,轉過身,殷切地注視著ICU裡的南胭。隔著這麼一層的玻璃,竟然像是隔著天地的距離,這麼一層玻璃,卻是生與死的跨越,生生地,就把端崢陽從南胭身邊隔開,生生地就將他們分開。

    那個肇事的男子已經站了起來,他居然還有勇氣走過來,他走到端崢陽身邊,拍在他的肩膀上,語氣誠懇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本來是綠燈,我也就沒怎麼注意,我真的沒想到她會走到馬路上來。」

    端崢陽本來不想理他,聽到這裡,不由得問道:「你是說,是南胭自己闖了紅燈,走到馬路上來的?」

    那人點點頭,又說:「我看她的樣子好像沒什麼精神,應該是壓根不知道那個時候是紅燈。」

    端崢陽覺得,胸口像被一萬隻蟻蟲啃食,劇烈的疼痛,但是麻木著,最後攪得他心緒躁亂,成了一團麻。

    他記得,自己今天下午還去找過南胭,她當時的表情是那麼的冷漠。可是他早就該知道!他早就該知道她根本不會忘了他,她那麼冷漠,只是不想他因為忘不了求不得而難過。她也許比他更心痛,心痛得精神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闖上了馬路!

    他有什麼資格去怪肇事司機?原來,他所痛恨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他自己!是他害了她,他害得她現在躺在病床上,連明日生死都不能確定。

    端崢陽不再說話,只靜靜地坐在座椅上,就像把自己埋進了一座堡壘,裡面有他對她的想念,也有他對她的懺悔。

    那人還在跟他說著什麼話,他卻一句也沒聽清,他的心狠狠撕裂著,那麼深刻的痛楚,他甚至不能呼吸,只怕自己一動彈,就會忍不住自疚得崩潰。

    那人見端崢陽不再理會他,也就不多說什麼,找了遠一點的位置,和這所有的人一起,靜待南胭的消息。芷香知道他並沒壞心,整理了臉上的淚痕,走過去問他:「這位先生,謝謝你把南胭送來醫院,其實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如果南胭醒了,我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不累,請允許我也在這兒等吧,我害得那位小姐住院,心裡實在很過不去。」芷香聽他這麼說,也只好笑著點點頭,那人又說,「我叫趙梟霽,您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這個名字。」

    芷香答應了聲「嗯」,又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靜靜坐著等南胭醒來。

    夜漸深,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嘈雜聲也漸漸消弭,醫院裡靜得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端崢陽一動不動地注視著ICU裡的南胭,她的臉還是那麼美,可就是憔悴,憔悴得可憐。他想,自己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只要她醒來,他是再也不會放手的了,他也不允許她放手,不管是家族的壓力,還是現實的阻隔,他都再不會放開她。

    南胭卻一直沒有醒。

    一直到天邊泛白,南胭也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芷香哭得倦極,靠在易以一懷裡沉沉睡了一夜,而端崢陽一夜未曾閉眼,那個肇事的趙梟霽也一樣。

    芷香醒來之後,就去找了主治醫師,端崢陽留在ICU外面守著南胭,易以一出去給大家買早餐,ICU外面,只留下端崢陽和趙梟霽。

    趙梟霽突然問起:「那個女孩,是叫南胭嗎?」

    端崢陽冷靜了一夜,已經不比起初那麼憎恨趙梟霽,又聽他提起了南胭,於是淡淡回答道:「嗯。」

    趙梟霽又說:「她姐姐姓江,那麼,她的名字就是江南胭?」

    「嗯。」

    趙梟霽揚起嘴角:「這名字真好聽。」

    端崢陽懶洋洋地轉過來看他,嘴裡似乎隨意地說:「趙氏的少東,原來這麼喜歡研究他人名字。」

    趙梟霽倒也不驚:「其實我一見到你時,也已經知道你就是大升的端崢陽。」

    端崢陽淺笑一聲:「眾所周知,趙氏少東性格驕矜,玩世不恭,這次的事情你倒真算有了點責任心。不過我警告你,南胭不是你能碰的女人,你最好離她遠點。」

    趙梟霽不以為然地笑著:「我見了端總昨天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其實就明白了幾分,不過我這人吶,嘿,眾所周知,性格驕矜,玩世不恭,有的事情本來做不得,但我就偏要做,反正我有份不想繼承的家業等著我揮霍。」他略頓了一下,湊近了端崢陽說,「有本錢,就不怕輸不起。」

    端崢陽漫不經心地點了支煙,架在嘴邊深深拔了一口,又轉而把嘴裡的煙氣緩慢地全噴在趙梟霽的臉上,兩人的模樣都在一片氤氳裡顯得朦朧。端崢陽道:「趙少爺,你要怎麼揮霍你老子的錢,我不攔你,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有的事情,不是你輸不起,是你根本玩不起。」

    趙梟霽卻像聽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一個笑話,捧著肚子半天直不起腰來,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他才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說端總什麼事這麼嚴肅呢……原來,喲……」他突然正色,聲音裡透著狠意,態度卻堅決:「這事兒是難得的有趣!那麼,端總,依著這禮,我也先奉勸你一句,這個女人,我玩定了!」

    端崢陽目不斜視,好似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只是手指間不覺就加重了力道,那一支細細的香煙尚且燃著,漸漸的,就被揉成了一團皺紙。

    趙梟霽不見棺材不落淚,毫不顧忌地繼續說著,端崢陽不理會他,他就像在興致勃勃地自言自語:「我肯下一整個趙氏做賭注,端總,你願意把大升全都押進來嗎?反正我是橫了心豁出去了,這個江南胭,我也是要定了,不管端總要拿什麼來跟我鬥,我想,一整個趙氏的財力實力,也足夠和端總周旋了。」

    端崢陽卻忽然笑出了聲:「趙少爺,你可別忘了,你家老爺子向來管你管得是滴水不漏,你再怎麼放肆,總之是受著他的控制,別說他絕不會准許你喜歡南胭,就算是嘴上准了,你以為他就是這麼好糊弄的?趙老爺子的手段恐怕你防不勝防。我倒也不急,索性就實話跟你說了,我和南胭本來就是一對情侶,趙少爺想要橫刀奪愛,也總要有刀可使吧?你這一招英雄救美耍得是挺妙的,不過襄王雖有夢,神女的情卻早就在我這兒。」

    趙梟霽倒似微怔了半瞬,旋即又是那副公子哥模樣:「端總先別替我憂心,我可是聽說了,端總可是有婚約在身的,杜家也不是什麼好忽悠的主兒,端總還是先擔心自己,再擔心別人吧!」說完竟然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此刻易以一正買了早餐回來,看見他二人眼對眼地站著,隱隱似在對峙,又不見芷香蹤影,於是輕咳了一聲,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氣氛:「端總,芷香去哪兒了?」

    端崢陽答道:「她去找南胭的主治醫師了。」

    易以一「嗯」了一聲,又說:「快來吃點東西吧,等了這一夜,總該有些餓了。」

    端崢陽說:「我抽根煙,你們吃吧。」

    趙梟霽卻非常興高采烈,嘿嘿笑著接過易以一手裡的早餐。易以一不明情況,也只低頭去喝碗裡的白粥。端崢陽仍站在ICU的門外,靜靜抽著煙,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眼神尺寸不移地凝視南胭。

    三人就這麼一個靜一個動一個不明就裡地待著,忽然芷香匆忙跑回來,難得地笑著:「端總!」端崢陽回過神來,見芷香氣喘吁吁,正朝著自己跑來,他心裡擔憂南胭,知道芷香是去找主治醫師了,於是邁開了步子迎上去,他腿長步大,只幾步,芷香已經站在他面前,抓著他的衣袖,手指猶自顫抖著,她的聲音也顫抖著,「醫生說,南胭今天情況很好,恢復得出乎意料,可能,可能最遲明天就能醒了。」

    端崢陽反手抓住她,語氣儘管平靜,但帶一絲難以自禁的喜悅,竟然有些遲疑的不確定:「真的?」

    芷香使勁點頭:「醫生說,她這次傷得雖然重,可是她求生意識很強,所以才恢復得這樣好。」

    端崢陽嘴角上揚,驚喜得大笑出聲,他本來一夜不眠,樣子稍微憔悴,又擔心南胭的情況,一直憂著心沉默,此刻忽聞南胭好轉,開心得幾不能持,笑起來那樣子就像小孩子一樣,哪裡有半分平日大升端總的嚴肅模樣。

    倒是趙梟霽死性不改的不羈性子,一聽到南胭好轉起來,立刻又和端崢陽對上:「端總,我瞧著管理一個大升也得費些心力,您也該回去忙了吧?我可就不同,我一個敗家公子哥,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揮金如土,沒什麼正經事兒做,所以嘛,江小姐這邊,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呢!」

    端崢陽拿眼角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反駁什麼,芷香卻提醒道:「端總,今天上海那邊的人就到了,您約了下午兩點談合同。」

    端崢陽緩慢地收回盯在趙梟霽臉上的目光,沉著說:「我知道了。南胭這邊,就交給你了。」

    芷香說:「您放心,她要是醒來,我會馬上打電話給您的。我剛才叫了司機來,端總,您一整晚沒閉眼,還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養足了精神,下午才好談事情,南胭也不想你這麼疲憊的。」

    端崢陽略一忖度,囑咐說:「好吧,如果她有任何情況,不論時候,立刻打給我。」

    芷香連聲答應了,沒過多久,司機就到了,端崢陽正準備走,還是駐足停下,滿含深意地望了南胭一眼,這才踏著步子離開了。

    趙梟霽彷彿幸災樂禍:「有我等在這兒呢,我會一直等到江小姐醒的。」

    芷香見他陪在這裡整整一夜,俊朗的臉上蘊帶著疲憊,連眼皮子也微微下垂著,心裡不免感激,誠心說了聲:「謝謝了。」

    趙梟霽微笑著,不再多說什麼。

    南胭迷迷糊糊中,只覺得全身劇痛著,好像每一塊骨頭都碎裂開來,哪怕是再細小的動作,但只稍稍一動,也會牽扯她痛得睚眥目裂。

    那天見到端崢陽之後,她一直心神不寧,連沖咖啡的時候都忘記了關水,最後燙得後手食指和中指都起了水泡,瑾秀見她行屍走肉似的,直勸她提前回家休息,她機械地點頭答應,就像被人操縱的玩偶,甚至不知道她點頭是為答應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反應過來,她是要提前下班回家。

    就這麼恍恍惚惚地下了樓,她靠著公司大廈的牆根,眼看著行色匆忙的人從她眼前來來往往,汽車的鳴笛此起彼伏地叫囂著,這世界就像是狂躁的野獸,擾得她苦痛煩悶。可她偏偏怎麼也想不起回家的路該往哪邊走,她本來給瑾秀打了電話的,可是沒人接,大概是瑾秀正在忙。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只好就這麼漫無目的地一直走著。

    她還記得在昏迷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輛紅色小跑,那一部名車,是瑾秀的心頭最愛,每天都對南胭念叨一遍:「靜止加速,到100公里只要3。65秒!絕對的少爺車!」其實並不太痛,或許是因為當時她的心思全不在這兒,又或許是劇痛到麻木了,反正她真不覺得痛。有黏糊糊的溫熱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淌下,她有些疑惑,懵懵地伸出手去抹,結果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指上沾滿了鮮血,那樣紅艷的顏色,帶著她身體的溫度,絲絲侵染進她的指縫之中,讓她想起,他送的絹帕上,幾瓣嬌艷欲滴零零灑灑的桃花瓣。

    視線漸漸模糊,她看東西都被蒙上了白濛濛的一片,就像是清晨的大霧,帶著微涼的寒意和清新的晨曦,盛放在淡金色的陽光中。就在這麼一小片的視野裡,她看見有人向她走過來,然後抱起了她。她的耳邊一直有人在說「堅持住」。堅持住什麼?她不明白。她想,一定是端崢陽吧,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樣熟悉而又遙遠,她真的是久違了,連她自己也覺得驚訝,她竟然這麼渴望這個懷抱,就像一株扎根在心底深處的蔓籐,富有最驚人的頑強生命力,她越是藏著捂著掖著,那蔓籐就越是瘋狂地滋長著,一直爬滿了她的一整顆心,猶是慾壑難填,彷彿就要霸佔她的一整個生命,才肯稍微罷休。她甚至暗自驚喜著,她瘋狂想念的一份溫存,她瘋狂渴望的一個懷抱,她竟然奇跡般的失而復得嗎?

    她微笑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就是提不起力氣來,她費了好大的勁兒,彷彿用盡了她有生以來所有的力氣,直到她最有一絲力氣都消磨殆盡了,她才努力扯出了一個幾不可查的笑,她要他看到她的開心,能被他這麼抱著,她真的很開心。然後,她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不知身在何方,她艱難地移動著視線,眼皮子重得如同抹了鉛,看什麼東西又都是重影,有紅色、綠色、藍色……好容易定住了視線,她才看清楚,自己的手背上正插著冰冷的針頭,吊針裡滴滴答答地流著藥液,耳邊有機械重複的滴滴聲,她猜想,應該是插在自己身上的什麼醫療器械吧。

    她想說話,結果牽動了傷口,猛烈的一陣劇痛,痛得她出了一背的冷汗,衣服被濡濕了一大片,膩膩的,貼在背上,讓她覺得不舒服。她向來最怕痛,這一陣痛,她用了很久時間才終於恢復平靜。她這次學乖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想要撐起來看看周圍的情況,誰知道腿上又是一陣劇痛,她不敢再擅自動彈,壓低了目光,終於瞥見原來自己的腿上打著厚重的石膏。她努力回想著昏迷前的事情,一大堆都是和他有關的事情,忽然才醒覺過來,原來她是出了車禍。

    所幸撿回了一條命,她還能睜開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隱隱約約,她聽見有人在門外說話,她不敢妄動,但是耳朵還是靈敏的,她豎起耳邊來聽,聽見一個男子富有磁性的聲音,距離太遠,她聽不清晰,只聽見「一輩子」「照顧」等幾個殘缺的詞語,有一個女人開了腔,似是在與男子交談,她認真一聽,就辨認出來是芷香。劫後重生,又乍然聽見自己親人的聲音,她覺得其間像是隔著前世今生,她心裡激動難平,胸口不自覺就加大了起伏,又牽起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她忍不住「啊」了一聲,門外的人已經發覺,匆忙地就推開了門進來。

    果然就是芷香。

    芷香焦急的神情讓南胭心裡發疼,自己又惹姐姐擔心了,姐姐從來都是完美的精英,此刻卻有掩飾不住的憔悴,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喜悅和關心:「你覺得怎麼樣?」

    只是另一個男子,她並不認識。她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她心裡甚至生起一絲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所以忘了這個人。她持久地緊盯著他,只覺得這男子生得十分俊俏,精緻的五官,英氣不凡的眉宇,她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芷香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忽然笑了聲:「這位是趙先生,他把你撞傷了,所以一直守著你,半步都沒離開過。」

    趙梟霽咧開嘴笑,唇畔如同蘊著最溫暖的陽光,讓人眼前忽然明亮:「江小姐,我叫趙梟霽。」

    南胭眨了眨眼,算是回應,復又盯著芷香。芷香疑惑,猜測著她是想表達什麼意思,於是俯下身去,把耳朵貼在南胭的唇邊。

    南胭掙扎著開口,拚命吸著氣,終於吐出隻言片語:「對不起……」

    芷香眼眶紅紅的,只怕自己忍不住就要落淚,她把手輕輕放在南胭冰冷的手背上,盡力微笑著說:「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趙梟霽絕頂聰明,聽到芷香這麼說,已經明白過來。

    他仍是那麼誇張而放曠地笑著:「江小姐,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把你害成這樣,也是我害得芷香姐傷心難過。不過你放心,我現在就當著芷香姐向你許諾,從今往後,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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