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到底還是不確定,但既然已經有人提到了顯的名字,那麼她也該考慮考慮他的未來了,但女皇的不確定卻讓婉兒看到了希望。
各種勢力都在為太子一事奔忙的時候,女皇卻突然沉寂了下來,她已經數日未上朝了,只是命婉兒將奏折送往貞觀殿,在那裡批閱,她也沒有召見任何人,連太平和狄仁傑、吉項等老臣也不見。因此太子的位置越發的撲朔迷離了起來。
婉兒本想探探口風的,但每次女皇都是讓她放下奏折便離開了。
婉兒之所以如此關心太子的人選,一方面是想要兌現當日為恕罪,暗中許諾接回顯的承諾,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在女皇尚未公佈人選之前,選擇投靠某一方,好為自己今後在朝堂的地位加上一份保障。
婉兒不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她親近不了女皇,可是張昌宗卻可以。
所以婉兒在一次朝會之後,秘密約會了張昌宗。
「不知婉兒姑娘找在下前來,究竟所謂何事?」張昌宗還是維持著以往的儒雅之態。
婉兒莞爾一笑,道:「是想讓大人仔細看看奴婢頭上的這點紅妝。」婉兒說著,身子也向前傾了不少,那抹刺目的硃砂在張昌宗的眼前慢慢的擴散,無盡的華美,張昌宗終於忍不住伸出了手,輕輕的觸碰了婉兒的額頭,滿眼的沉醉。
「大人知道皇上為什麼要賜奴婢黥面嗎?」婉兒的聲音很低沉,充滿了無盡的誘惑。
「不知道。」張昌宗輕聲答著。
婉兒的嘴唇貼近了張昌宗的耳邊,吹氣如蘭,低聲道:「因為皇上說,奴婢的美貌惹到了您,所以她才賜了我黥面。」
「我。」張昌宗想要擺脫婉兒,他知道自己和婉兒如此的靠近,一旦傳到了女皇耳朵裡,自己勢必難逃一死,卻又不自覺的被婉兒牽絆著。
「奴婢不想你有事,所以不會把今天單獨見面的事說出去。」婉兒道。
張昌宗的膽子似乎大了些,手輕輕搭上了婉兒半露的雙肩,婉兒借勢說道:「奴婢不想大人有事,大人是否也能保奴婢無恙呢?」
「我不明白。」
婉兒道:「皇上即將冊立太子,大人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不便過問。」儘管美人在抱,張昌宗還是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
「奴婢心中倒有個合適的人選?」
「誰?」
「廬陵王。」婉兒堅定的說道。
張昌宗似乎明白了婉兒找自己來此的目的,鬆開了婉兒,道:「但現在卻是武周的天下,皇上希望自己的江山千秋萬代,繼任者也一定應該是武氏的子孫。」
婉兒也收起了笑容,道:「大人如此為武氏子孫說話,想必是因為武三思吧?」
張昌宗反問道:「婉兒不想他做太子?」
「是。」婉兒道:「因為一旦他當上了皇上,就一定會殺了我,也一定會殺了你們。」
武三思這段時間正在想著法的討好張昌宗和張易之,因此張昌宗才會為他說話,武三思所贈送的那些寶物以及許下的承諾,已經打動了他們。
張昌宗笑道:「武大人如此疼惜你,又如何會置你於死地呢?」
婉兒道:「我和公主及三位皇子相識多年,對於朝臣而言,早已將我劃入了李姓的陣營,武三思一旦登基,迫於朝中大臣及武氏子孫的壓力,他一定會將我處死,以平息眾怒,可是廬陵王卻不同。」
張昌宗嘲諷道:「可是他遭貶謫也是拜你所賜,一旦他還朝,你認為他還會放過你嗎?」
「這一點就不勞大人費心了。」婉兒微笑道。
張昌宗道:「可是武三思登基,對於我而言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反對呢?」
婉兒道:「這就是武三思對你的承諾嗎?大人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所許下的承諾就是你的未來吧?」
張昌宗的眉頭皺了皺,婉兒只做不知,兀自說道:「當日的薛懷義是何等的風光,城門口,武三思親自為其牽馬,阿諛奉承之聲更是不絕於耳,可是結果呢,明堂的一把火就把他推向了死亡,而更重要的是,抓他前來貞觀殿的人就是給了你承諾的武三思。」
婉兒的這幾句話正好說中了張昌宗的要害,當日薛懷義所受的恩寵不亞於自己,朝中依附他的人不在少數,武三思便是其中之一,但最後卻又是他聯合著眼前的婉兒將薛懷義推上了絕境。
武三思的性格多變,誰也說不准薛懷義的下場是否會落在他們兩兄弟的身上,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為止,在女皇面前,他們還保持觀望態度的原因。
見張昌宗的神色有所鬆動了,婉兒正色道:「話已至此,輕重利害還請大人三思。」起身,向房門走了去,推開門,婉兒卻轉過了頭,嫣然笑道:「對了,今日和大人單獨相見,相談甚歡,我很開心,我會記住你的。」
張昌宗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內文史館中,武三思一臉陰沉的坐在桌前,桌上修撰的史書被他扔在了一邊,下朝之後他就未見過婉兒了,他派了人去打聽,得到的消息卻是看到婉兒和張昌宗一起去了宮中某處廢棄的園子。
婉兒神色自若的走了進來,武三思冷冷的問道:「去了哪兒?」
「去見一個朋友。」抬頭,對上了武三思冰冷的眼神,婉兒補充道:「一個可以決定未來太子人選的朋友。」
「你不是說,冊立太子是皇上的家事,不便妄自猜測嗎?」
婉兒道:「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連朝中的一幫老臣都開始有所動作了,我想,我也該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了。」
「你的打算就是依附那個整日承歡在女皇龍塌上的那個卑賤的男人?」
卑賤?婉兒不明白,武三思何以會用卑賤去形容一個人,或許他認為自己是高貴的,他姓著武周王朝最為偉大的姓氏,可是在婉兒眼裡,他和那個張昌宗、張易之卻是一樣的卑賤,而這個朝堂本也是一個卑賤的朝堂。
「大人不也一樣在討好著他們。」婉兒揶揄道。
武三思憤怒的將婉兒壓在冰冷的牆上,俯首看著她,道:「可是我不允許你去討好他們,為了李氏的那些皇子也好,為了我也好,我都不允許。」
看著他,婉兒突然笑了,主動吻上了武三思的唇,即使成為太子的是李氏子孫,只要女皇在世一天,武三思的地位便不會有所動搖,婉兒現在還不能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