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為太平選的第二位駙馬是武攸暨,他是女皇伯父武士讓的孫子,官拜右衛中郎將,不過卻已有妻女,但卻是目前武家論年齡,唯一適合與太平婚配的男子。
婉兒坐在案前,默默的為女皇草擬了那份賜死武攸暨妻女的詔書,寫畢,又反覆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任何問題了,方才將它呈給了女皇。
女皇接過,草草的看了一遍,便命令如月拿下去了。
「婉兒,你知道朕為什麼堅持要讓太平嫁給武攸暨嗎?」女皇問道。
「因為皇上要保護公主。」婉兒道。
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女皇和婉兒之間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她們瞭解彼此的心思,朝堂上,她們是君臣,回到了貞觀殿,則更像是忘年之交,只要婉兒自己還明白自己的身份,那麼她說什麼,做什麼,女皇都不會過多的介意。
「說下去。」女皇頗感興趣的說道。
婉兒略微思索了片刻,道:「現在皇上剛剛登基,對於李氏子孫,皇上要做的還有很多,也包括公主,皇上您不想公主有事,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她婚配給高貴的武氏子孫,所以,皇上明知武攸暨已有妻女,也要將公主嫁過去。」
女皇看著婉兒的眼神漸漸凌厲了起來,婉兒忙跪了下去,道:「奴婢妄自猜測聖意,還請皇上恕罪。」
許久,女皇方才說道:「起來吧。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倒讓朕少了很多麻煩,朕又怎會怪你呢?」
「是。」
「下去吧,好好的為太平準備慶典。」
「奴婢領命。」
走出了貞觀殿,婉兒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那麼接下來,李氏子孫就會一個個的走向死亡,她的心突然的動了動,猶豫著自己是否該就此收手,但到底還是打消了這樣的想法,因為,她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了。
婉兒細心的為太平勾畫著喜服上圖案,太平只是靜靜得看著,用手撫摸了一下鴛鴦的圖案,看似無意的說道:「婉兒,聽說武攸暨有妻女,是嗎?」
婉兒的筆頓了頓,隨即便笑著說道:「是啊,不過因為公主要嫁過去,將軍不敢委屈了您,便想讓您做正室,而她的妻子不同意,便和將軍大吵大鬧了幾天,之後便要了一封休書,帶著女兒回鄉下去了。」
太平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了。
婉兒想要給太平一個喜慶的婚禮,薛紹的死自己也難逃干係,為了和太平十多年的友情也好,為了彌補薛紹的死也好,她都必須這麼做。所以她隱瞞了女皇賜死武攸暨妻女的事實。
但婉兒也知道,太平很聰明,也很瞭解她的母親,所以或許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言明而已。
於是,就在天下尚未從女皇登基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太平的婚禮也如期舉行了,女皇給武攸暨賜了新的宅子,又封他做了駙馬都尉,極力將太平的這次婚姻做到了極致的華美。
太平大婚之後的很長時間,婉兒都沒有和武三思單獨見過面了,武三思在忙著幫女皇處理大唐和吐蕃在西域爭奪上的問題,而婉兒則要低調得多,無數的算計,無數的死亡,終於將武後推上了帝位,她累了,所以她選擇淡出了朝堂。
這日天氣很是炎熱,婉兒用秋天採摘的菊花泡了茶,親自端著往貞觀殿走了去,剛到殿門口,卻遇到了太平,她正從裡面出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婉兒向她行了禮。
太平道:「婉兒,母后現在不方便見你,你稍後再過來吧。」
婉兒往殿內望了望,料想或許是薛懷義進了宮,便將手中的茶水遞給了看守的宮女,道:「一會兒幫我呈給皇上。」
宮女點頭接過了,太平道:「婉兒,我們一起去看看旦哥哥吧。」
自從旦移居東宮之後,婉兒就再未見過她了,此時聽太平提起,方才想起,自己也應該去看看他了。
東宮內,旦依然一身白衣,坐在案前,平和的寫著字。
太平和旦寒暄了幾句,相互問了好,又聊了一些家常,話題便不由自主的扯到了女皇的男寵薛懷義的身上。
太平道:「他幫母后修建了明堂、天堂,又為母后登基做了那麼多事,現在,他的風頭可比那些個老臣要盛得多。」
旦只是聽著,卻不說話,只是眼中卻有不易察覺的寒意,李唐江山從自己的手裡易主,儘管那個人是自己的母親,但到底還是難以就此接受,而這個取悅了自己母親的男人便是最大的禍首。
婉兒也只是聽著,現在太平已是自己琢磨不透的了。
太平恨恨的說道:「他姓了薛家的姓,卻到底改變不了骨子裡的卑賤。」
太平之所以對薛懷義如此恨之入骨,是因為女皇賜了他姓薛,薛紹才會因此而和自己越走越遠,她早已將薛紹的死歸結到了薛懷義的身上。
「可有母后的寵信,再卑賤也會變得高貴起來的。」
太平不屑的笑道:「如果連母后也對他失望了呢?」
婉兒心中一驚,此時她想到的卻是武三思,當初自己在武三思和李旦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只是因為看到了他的錦繡前程,可是,武三思是依附著薛懷義的,一旦薛懷義沒落了,武三思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自己也難免會受到牽連。
太平笑道:「你們看著吧,薛懷義很快就要從母后身邊消失了,而且還會消失得很徹底,婉兒,你信嗎?」
婉兒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從太平的神態中,她知道自己或許是不會有事的,她帶著自己來見旦,又說了這樣的一番話,無疑是將自己拉進了李家的陣營,只要自己還懂如何明哲保身,要全身而退並不是件難事。
離開了東宮,太平便出宮回府去了,婉兒則在迴廊上遇到了如月。
「婉兒,我等你很久了。」如月說道。
「什麼事?」
如月看了眼四周,發現並無其他人,方才說道:「宮中都知道,你和武大人走得很近,但武大人到底是和薛大師是一道的,所以,婉兒你還是避忌些才好。」
「為什麼?」婉兒假裝不知的問道。
如月道:「皇上這段時間很少召見薛大師了。我們總算是朋友一場,才告訴你這些的,你好自為之吧。」如月說完便匆匆的離開了。
婉兒想到了太平的說話,看來她早就有了全盤的部署,而且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只是太平的第一步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