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稚隼國太子武鰈軒餞行的宴會設在御花園的惜花暖亭中舉行。此處視野開闊,風景怡人。更重要的是這裡已屬深宮禁苑,通常是外臣不得踏足的地方。隆御帝選在此處設宴而並非是在宣德殿中足見他對武鰈軒的重視與青睞。
而此次隆御帝還特命皇族重臣皆要攜同家眷一起參加,這道諭旨的頒布不禁令一些「嗅覺靈敏」之人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甚至有人大膽推測或許皇上有意通過聯姻來彌補兩國之間因戰爭帶來的裂縫。雖然要遠赴異國他鄉,但是能夠成為稚隼國的太子妃,這對於很多的官家小姐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於是,霓裳羽衣,粉蝶綠萼,鶯鶯燕燕,御花園比任何時候都要多姿多彩,甚至更勝於盛夏時節的百花齊放。
除了興安老王妃依舊沒有到場外,還有一個人也缺了席——康平王澹台玨,據說他突染惡疾,臥病在床。
原本潔兒對於要不要參加宴會也十分的猶豫,如今的她行動不便、極度缺乏安全感,前兩次在宮中的經歷又一次比一次令她心有餘悸,這樣的場面她是真的有些怕了。可是武鰈軒就要走了,無論他是否錯將她當成了稚隼國公主,僅憑他對她那樣好,她也不忍不去相送。更何況錢昕也要帶著水瑤一起入宮,水瑤緊張得老早就來央求自己一定要與她一同去做伴。
潔兒沒有料到水瑤居然也要進宮!連司刑府都不敢涉足一步的她,難道就不怕在宮中遇到錢司刑嗎?更何況她還是以錢昕家眷的身份入宮,他們勢必是要見面的。
雖然疑問重重可她一個字也沒有問,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問題一定會令水瑤尷尬。無論如何,此次的入宮至少說明了錢昕的態度,或許這會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良好契機,他們的事也該有個了結了。
御花園裡澹台冉皓擁著潔兒在前,錢昕與水瑤在後,只要是四人走過的地方四周立時便會變得極其安靜。
潔兒雖然看不見可她的感覺卻無法忽視那道道疑惑、嫉妒、鄙夷、好奇的目光。抿了抿唇,她的心裡禁不住想:「他們一定是在懷疑和猜測自己這個並非絕色的盲女何以會得到冉皓的獨寵與鍾愛吧!」唇線抿得更緊,她有些自卑的微微低著頭。
感覺到她的身子慢慢變得僵硬,澹台冉皓不禁皺了皺眉,目光如電的掃射週遭,立時將那些目光一一斬斷。
「真是的!」他微彎了腰在她的耳邊咬牙抱怨,「早知道就不讓小花把你打扮得這麼美了,那些個盯著你看的眼珠子我真恨不得把它們統統挖下來。」
潔兒愣了愣,隨即撲哧一笑,只是那笑容裡卻是苦澀居多。她怎會聽不出他言辭間的安慰,她更知道他們盯著她看的原因絕不會是因為她有多美,反而嘲笑她姿色平庸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潔兒,你真好看!」他的氣息溫柔的吹吐在她的耳邊,癡戀且情深。
甜蜜的展顏而笑,「沒有你好看。」這一次她的笑容裡再無一絲雜質,純粹而明淨。
「皓哥哥,姐姐。」嬌憨軟嫩的呼喚夾雜著一串凌亂急切的腳步。聲到,人到。「錢昕哥哥!」熱絡的聲音忽然轉淡,「怎麼你也來了?!」
水瑤的呼吸一滯,不自在的叫了聲:「郡主。」
伸臂將她攬入懷中,錢昕安慰的捏了捏她的肩,眼睛卻看著阮蘿笑著說:「郡主一向可好?」
斜睨他放在水瑤肩上的手,阮蘿掀著眉輕哼:「好啊!我有什麼不好的!皇后姑姑說了,我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比你好一百倍的夫婿,讓你悔不當初。」
錢昕不以為然的戲謔道:「好啊,我會欣然等待著這一天。」
「哼!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
「阮蘿,莫要再胡鬧了!」澹台冉皓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嘴一彎,她臉上哪裡還找得到一絲怒色,笑嘻嘻的挽住潔兒的手臂,她好奇的看著潔兒的眼睛,問:「姐姐,他們都在說你的眼睛看不見了,是真的嗎?」
「阮蘿!」澹台冉皓的臉色微變,出聲輕斥。
吐了吐舌瓣,她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便不敢再做聲。
掙開澹台冉皓的懷抱,潔兒只扶住阮蘿的手,笑著說:「是啊,我的眼睛看不到路,你帶我入座可好?」
「好!」聲音清脆的點頭答應,她小心翼翼的扶好潔兒的手臂,承諾道:「放心,有我扶著你絕不會讓你摔跤的。」
微微舒了口氣,澹台冉皓臉上的肌肉這才放鬆了許多。
「姐姐,我跟你說哦。今日來了好多人,司禮大人的千金、司空大人的女兒、史鑒大人的掌上明珠統統都來了!」阮蘿嘰嘰喳喳閒不住的一直說個不停,「今日的宴會設在惜花暖亭裡,這兒的景色漂亮極了,你看,遠處還有假山瀑布呢!那裡的水可都是活水是從都城外的護城河引來的!還有前面,你看那……」
「夠了!」澹台冉皓將潔兒又攬了回去,黑著臉說:「你還是自己去玩吧。」
「冉皓!」輕輕搖了搖他的手,潔兒阻止道。她知道阮蘿並無惡意,她不過是小孩兒心性罷了,哪裡會想得到那許多的忌諱。正要出聲安慰她幾句,突聽尖細的唱和聲傳來:「皇上駕到,皇后駕到,稚隼國太子駕到!」
聲音一落,眾人皆忙地斂了聲,恭敬的站好等待聖駕的到來。
「參見皇上!」
「見過皇上!」……
請安聲此起彼伏,慢慢移近。潔兒仔細的聽著,努力的分辨著隆御帝等人的行走軌跡。請安聲在附近停了下來,接著便再無聲息,她沒有聽到冉皓、錢昕給隆御帝請安,更沒有聽到阮蘿和水瑤的聲音。正納悶著,忽聽一個溫和親切的聲音在面前讚歎的響起:「璃兒,你今日真漂亮!」
嘴唇動了動,她一時竟不知該與這個如詩畫般雅逸、如春風般溫暖的男子說些什麼。
……
站在疊春樓上剛好可以看到遠處的惜花暖亭。
「王爺,一切都準備好了。」黑衣人拱手稟報。
微勾了勾唇角,明眸在笑,可瞳中卻滿是冷酷的寒霜。「那麼就按計劃將本王的好侄兒引來此處吧。」
「是。」猶豫了下,黑衣人試探地問:「王爺,若是失敗了該怎麼辦?」
失敗?這可是他澹台玨的最後一擊,他又怎能允許自己失敗!「不會。」堅定的吐出這兩個字,他已經在期待失去了澹台冉皓的澹台瑛會是怎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