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兒走得很慢,可因為身後一直圈著自己的手臂卻令她走得極穩。這裡是宣德殿,哪怕她不看也知道,因為之前冉皓抱著她走上了一條長長的台階。
放眼望去模模糊糊的到處都是人影,她微微瞇起眼睛想要看得真切一些,可籠罩在眼前的白霧卻令她眩暈異常。腳下一絆,那條手臂立刻將她圈顧得更緊。「怎麼了?」
搖了搖頭,她偏過臉嫣然一笑,「我很好。」
我沒事,我很好,我可以的……這是她受傷後經常掛在嘴邊的,可她越是這樣說澹台冉皓就越難過,也越清楚:她有事、她不好、她只是在逞強而已。
「璃兒,真的是你!」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驟然響起。
潔兒的腳步一頓,微微側過臉。這語聲她從前沒有聽過,心下正猜度著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在大殿裡喧嘩。那聲音忽然近到了眼前。
「璃兒,你為何要不告而別,又為何會在這裡?你知不知道父皇、母后每日都在為你懸心,你怎麼忍心不給我們一絲訊息!」
丹闕之上的隆御帝目光微凝,若有所思的掃過武鰈軒、澹台冉皓和澹台玨。
長臂一展,澹台冉皓將潔兒護在了身後,肅容道:「太子可是認錯了人?她是本王未來的王妃,並不是你口中的璃兒。」
攢著澹台冉皓的袖子站在他的身後,潔兒不自覺的將臉頰偏得更側了一些並微微的探出頭去。
澹台玨心頭一緊,不知為什麼看著潔兒的神情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不是因為她蒼白的臉色,不是因為她愈加瘦削的身子,而是……她的眼神!那雙昔日令他沉迷不已的大眼睛,如今卻彷彿失去了光彩,變得黯淡無光。
看了看澹台冉皓,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後始終默不作聲的潔兒,武鰈軒也不禁生起氣來。眉心微皺,他沉聲道:「王爺,既然你與我稚隼國退婚也就表明你並無意於孤的皇妹,那又為何要將她禁錮於你的身邊?如果真如你所說要娶她為妃,當初又何必不惜兩國兵戎相見也要退婚?難道王爺的目的只是為了要羞辱我稚隼國嗎?璃兒,」目光一轉他怒視著潔兒,「你就是當日尊龍國軍營中的那個軍師吳潔嗎?你居然相助他國來攻打你自己的王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玄璧抿著唇擔心的望著武鰈軒,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生氣。
大殿裡一時議論紛紛。雖然潔兒此番是女裝上殿,但很多人早已認出了她就是昔日在殿堂上侃侃而談的「吳潔」。如今見稚隼國太子又稱她為皇妹,眾人皆不禁對這個小女子更加好奇起來。
潔兒一直聽著,她看不清所以不敢確定跟前的這個人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可是聽了半晌,又聽他提起「吳潔」,她終於可以肯定他是在叫自己為「璃兒」。
「我想你認錯人了!我是吳潔沒錯,但我不是璃兒。」她小心的開口,眼望著她認為他所在的地方。
武鰈軒大怒,繞過澹台冉皓想要直接去握她的肩膀。
然而澹台冉皓卻比他的速度更快,側身攬住潔兒向後倒退了一步,冷冷地說:「請太子自重,潔兒已然說得很清楚,她不是你妹妹。如若你再這般無禮,就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璃兒,你怎可不認孤這個皇兄!」武鰈軒已然氣紅了眼,一雙鳳目完全失去了平和溫暖之色,一指澹台冉皓,他憤然道:「興安王,你到底對璃兒做了什麼!你的目的到底為何?」
一旁的澹台玨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潔兒果然沒有令他失望,她居然真的是稚隼國的公主。隱隱覺得一道目光似乎在注視著自己,他轉頭望向丹闕,就見隆御帝對他微微一笑。心中暗驚,然而面上他卻只裝作不知的回了一笑。
「本王不知太子究竟何意?這世上長得相像之人原本就很多,太子既然一口咬定潔兒就是你的皇妹,倒不知太子能否拿出證據來。否則你這般空口白牙的指責本王,本王也有理由認為你是在蓄意挑釁,誣陷本王的清譽。」
澹台冉皓的話擲地有聲,武鰈軒眉心緊皺一時竟也發作不得。穩了穩心緒,他從袖中掏出一條玉石吊墜夾在指間對著潔兒傷痛地說:「璃兒,還記得你未離家時一直想要皇兄案上的這枚玉石,當初沒有給你只是想著把它打磨得圓潤了免得傷了你,可沒想到你卻突然的失蹤了。皇兄每每看到這枚玉石都會後悔不已,心想當初若是直接給了你或許就不會失去你。皇兄將它穿成了吊墜一直帶在身邊,只希望在找到你時可以在第一時間送給你。璃兒,看看這吊墜,你真的不肯認皇兄嗎?」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潔兒卻深切的感受到他此刻的悲傷。他的語氣真誠,充滿了一個兄長對妹妹的疼惜與愛憐,這種強烈的親情感召令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遠在另一個時空的父母。眼淚掙扎於眼底,她甚至有股想要承認就是他妹妹的衝動,可理智卻也告誡她:她絕對不能這樣做。
澹台冉皓輕歎了口氣,對於潔兒的身世他雖然已有了新的看法,但他仍然願意相信她所告訴他的,儘管離奇,儘管匪夷所思,但那是她說的,所以他信。
「璃兒……」又是一聲輕喚,武鰈軒的眼眶也禁不住微微泛紅。
玄璧的兩隻手不知何時交握在了一處貼在心口,眼中溫熱得仿若有著無法承受的重量。她不是一個情感外露的人,可這一刻,她卻忍不住為了他的傷痛而難過不已。
向前一步,潔兒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太子,很抱歉我真的不是你的妹妹。」清靈婉轉的聲音迴盪在大殿裡,立時壓下了嘈雜的私語聲,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屏息傾聽。「我知道你的妹妹不見了你心裡一定很著急,不過,我真的不是。我的名字叫潔兒,是家中的獨女。我想如果你妹妹知道你如此惦念她,她一定會很感動,也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的。我祝福你早日尋到妹妹一家團圓。」
武鰈軒一愣,眼前的女子雖然與璃兒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可她那落落大方、溫婉柔靜的氣度卻是璃兒所沒有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不是璃兒?
「本王冒昧的問一句,」澹台玨突然出聲,施施然的走到武鰈軒的身邊笑著說,「既然潔兒你說自己並非是稚隼國公主,那麼本王很好奇,你是真的姓吳,還是另有他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