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不要誤會,冉皓並無戲弄之意,只是道出實情。當日冉皓痼疾復發失去意識,臨敵應戰、運籌帷幄的皆是內子,她以冉皓之名義披掛上陣,如今仍因受了老將軍一箭而臥病在床。冉皓感佩老將軍的卓越戰績,因此才會據實以告,並希望老將軍能夠保守秘密,因為內子隨軍之事外人並不知曉。」
澹台冉皓說得真摯懇切,雷鈞的怒氣也不禁慢慢平息,可仍舊半信半疑地問:「此話當真?」
「絕無半句虛言。」
歎了口氣,雷鈞頹然的跌坐在榻上,沮喪地說:「日薄桑榆,青出於藍,老夫確實是老了。」
澹台冉皓傲然卻不張揚的一笑,不卑不亢地道:「老將軍老驥伏櫪,冉皓一直欽佩不已。不過,此番兩國交戰以如今的形勢來看,冉皓不才,尊龍國略佔上風,就算要拿下鷹石城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貴國的太子殿下已命人送來了和書,而冉皓則有心在和談之後送老將軍歸國,只是不知老將軍是否厭倦了這騎射征戰之苦,有意到那山明水秀之地好好的享享清福呢?」
「好厲害的澹台冉皓!」雷鈞心裡暗暗稱讚,這番話說的張弛有度,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僅給自己這個敗軍之將留了顏面,而且還彰顯了他的實力,甚至變相的暗示自己應該告老還鄉,回去頤養天年了。真真的厲害無比!
見雷鈞默不作聲,澹台冉皓也不強迫他非表態不可。顯然雷鈞已然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他這麼注重臉面聲譽,想必一定不會令自己失望的。沒有了雷鈞這個無敵將軍,稚隼國就等於失去了一條有力的臂膀,他日若想一統三國無疑是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還請老將軍再委屈幾日,等和談過後,冉皓將親送老將軍回國。」
……
匆匆返回官宅,他幾乎連片刻都等不及了。與她分開不過須臾,卻彷彿有一時不見如三月兮的感覺。
一腳踏進臥房就看到潔兒靠坐在床榻上失神的想著什麼,示意一旁的玄芷出去,澹台冉皓徑直走向榻邊。
「在想什麼?」他輕輕的扳過她的臉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色,心疼不已。她身上的傷口反覆迸裂了好幾次,可那個該死的齊悠雲卻一聲不吭的偷偷走了,更可恨的是軍醫的醫術他又不放心,雖然已經讓人去將錢昕找來,可他一天未到他的心就只能這樣擔憂以極的懸著。
定定的盯著澹台冉皓的臉,她仍在苦苦的思索著,「為什麼說我才是解藥呢?」
眉頭擔心的擰起,他雙手放在她的雙肩,微微用力的搖著說:「潔兒,你怎麼了?你在說什麼?什麼解藥?」
「啊?」她神思恍惚喃喃地說:「齊悠雲說我是你的解藥,可是我怎麼也想不通我怎麼會是你的解藥,難道是要讓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嗎?難道這樣就可以解你的毒嗎?」
心中一動,他想起師傅曾經提到過的以命換命之法。這想法剛一出現,即被他立刻推翻。別說以命換命,就是她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他都捨不得。「停止,快停止。」情不自禁的將她攬在懷裡,他聲音輕顫地說:「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為了我去傷神了。瞧你都虛弱成什麼樣子了。齊悠雲說得沒錯,你就是我的解藥,只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我便會百毒不侵。」
「冉皓。」雙手環在他的腰上,他懷裡的溫暖與生氣感染了她全身冰冷的細胞。他何嘗不是她的解藥,如果失去了他,她同樣一天也活不下去。
她又瘦了,身子幾如紙片般的單薄。原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更加纖細了。他好心疼,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給她。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萬分痛恨自己的無能和無助,無法保護她是他最大的悲哀與遺憾。
「對不起……」為他帶給她的痛苦、恐懼、擔心與折磨而道歉,可這三個字又怎能表達出他心中的傷痛與愧疚。
閉著眼睛緊靠在他的懷中,睏倦的睡意一波又一波的襲擊著她。「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她的意識慢慢迷糊,在他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你一直都在保護我,我知道的……」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呼吸漸漸平穩,澹台冉皓這才深深的、疼痛的呼出口氣,珍惜的抱好她,身子慢慢的有韻律的輕輕搖晃,只為能讓她睡得更加的安穩舒服。這一刻,他的心是滿滿的,富足且平靜。同樣閉上眼睛,他虔誠的擁著她,如信徒般仿若捧著整個世界。
……
大軍凱旋,班師回朝。尊龍國與稚隼國重立盟約,重劃邊界,至於澹台冉皓與稚隼國公主的婚事就此作罷,雙方皆不再提。「鬼面」小王爺的威名一時轟動了三國,簡直被人們奉為了戰神。
直到武鰈軒與澹台冉皓簽下和書,雷鈞才被釋放。潔兒對此十分不解,明明冉皓對他禮遇有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為什麼又偏偏不放他出那間小牢房,將其憋在甕中猶如困獸。
「兩軍交戰損傷無可厚非,如若當初他箭傷的是我也就罷了,可他傷的是你,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的,限制他的自由也不過是小小的懲罰而已。」這是他給她的解釋,並一意孤行,任誰都無法更改。
她雖不贊成卻也無從反對,那是他的心意,她除了感動,還有著無法言表的甜蜜。
冉皓進宮去參加皇上為他舉行的慶功宴了,潔兒沒有隨行,而是與小花、玄芷一起在翠葳苑裡收拾那些文武大臣爭相送來的賀禮。
回到王府這兩日潔兒一直都沒見到過老王妃,只聽說她當日看到被送回來的玲瓏的屍體立時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嘴裡一直唸唸不休的叫著:妖女!妖女!
恐怕她與老王妃的這個結已經系死再也解不開了!歎了口氣,她將司空大人送來的一尊白玉馬拿出來看了看又放回錦匣裡,遞給小花。
「姑娘歇一歇吧,這裡有奴婢二人收拾也就是了,王爺出門前特意吩咐要姑娘好好休息。」
「小花說得是。姑娘身上還有傷呢!」玄芷也忍不住勸道。
「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潔兒手腳不停的笑著說,「就是冉皓愛誇張,他在家的時候我連床都下不得。這會兒好不容易他不在我耳邊嘮叨,又換成你們兩個了!」
小花與玄芷相視一笑,三人又拾掇了起來。
「嗡嗡……嗡……嗡嗡嗡……」
玄芷警覺的停住手,側耳傾聽,「什麼聲音?」
嗡嚶之聲持續不斷,潔兒與小花也都聽到了。循著聲音,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放置在桌案上的一個黑黢黢的木盒上。那奇怪的聲音就是從這個木盒中傳出來的,而那盒子正是竹葉青送給潔兒並要她放在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