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的身子,猛地一顫。
這個聲音……
她緩緩地回過頭去——
只見,那不遠處站著一個一襲冰藍色衣袍的英俊男子,他腰間帶著昂貴的玉珮,腳蹬著黑底金靴,此時,他正用他那一雙罕見的丹鳳眼看著她。
眼中帶著憂傷的溫柔的笑意——
歲月讓他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的俊朗英武,更加具有男人的魅力了,舉手投足間,不覺散發著王者的霸氣。
所有關於他在秦岑國的傳奇,都在看到他的這一刻被證實了。
他這樣明媚的男子,承載的起那樣的傳奇。
「逐野瞳……」
她笑著開口,眼圈紅了又紅。
兩年不見的故人,如今再見,感慨萬千,到頭來,卻也只能輕喚一聲他的名字。
「流蘇。」
他喊道。
「我很想念你。」
她說,說的坦然,絲毫不扭捏。
他笑了,笑得那麼燦爛,絢爛了人眼。
無論是哪一種想念,流蘇的這句話都令他開心不已,也不枉他每年一次,偷偷回宮,只為遠遠看她一眼,再到梨花樹下從早上等到天黑了。
他原本想要她,可她有旁的選擇,那麼他要的,便不多了,一句話,一個眼神,足矣。
「我回來過,只是你不知道,梨花樹下的約定,你忘了,我沒忘,年年都去,只是你不來。我所有的承諾,有效期是一輩子,流蘇。」
流蘇聽了,心中五味陳雜,心酸不已——
「逐野瞳,你知道我等的不是你,對不起……我等的……不是你。」
「流蘇,你等的人是誰我知道,我也知道這個人他明天便回來了,我回來只為看你是否幸福。你若幸福,我便走;你若不幸福,我便留下。」
他說著,邁著器宇軒昂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低頭看著被他戲稱為矮到死的女人,眼神之中,依舊充滿了滿滿的愛意,絲毫沒有因為距離而消減,反倒更加濃烈了,濃烈到深情。
可,愛到深處是心痛,情到深處是孤獨。
「逐野瞳……」她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啊。
「好了,不要說了,我來見你不是為了增加你的負擔,我是回來保護你的。走吧,陪我去看看四哥,他一個人在那裡,你這兩年又從不去看他,他一定很寂寞很孤單……」
逐野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領著她往逐冥冽的墓碑那裡走去。
有的愛情,總是那麼的悲壯,悲壯的如同一首嗚咽的歌曲,絲絲沁入人心,留在歲月深處,久不消散。
……
……
……
「一千零九十五株。」
流蘇彎腰將最後一株櫻花樹種下,然後用鐵鏟鏟了泥土,一點一點覆蓋住那樹根。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夜,一千零九十五棵她親手種下的櫻花樹長滿了文華殿前。
……
……
流蘇立於櫻花樹下,仰望著透過樹梢縫隙照射普照下來的陽光,輕輕將眼瞇起,心中什麼也不敢想,不敢想……
三年之約,終於滿了,滿了……
三年後的今日,便是和他約定的歸期。
三年未見的人,將會是什麼樣子?
流蘇一夜未眠,天未亮便到了這裡,坐著,等著。
她的堯,終於要回來了!!
他們說好,三年後在這裡等。
她的笑意在唇角慢慢放大。
陽光照著她的臉,好美,好美。
她將所有的人都遣退了,獨留自己一人。
並留話,今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來打擾他。
這是他們之間的等待和約定,她不想任何人前來打擾。
然而,她從早上一直等到了黃昏太陽落山,都未能見到心心唸唸的那個人的身影。
十日櫻花作意開,繞花豈惜日千回;
昨宵風雨偏相厄,誰向人天訴此哀;
忍見胡沙埋艷骨,空將清淚滴深懷;
多情慢作他年憶,一寸春心早已灰。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回不來了,還是……他已經……已經死了?厲四哥說過,逐堯皇要英年早逝的。
流蘇的心緊緊地收緊了,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攫住了她,堵得她無法呼吸。
她手撐著石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若一條失去了水的魚。
五指深深的掐入手心裡,流蘇狠狠的一咬牙,齒間破碎了那殷紅的唇,她唰的轉身就朝後跑去。
不!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找逐堯皇。
她已經失去過一次,她不要在失去了,她失去不起。
她不允許他消失,絕不允許!
她那烏黑的青絲和紫色的衣在漆黑的夜裡,劃過一絲輕揚。
「皇后娘娘……好久不見了!」
逐浪突然鬼一般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心中頓時一緊,「二皇爺?」
兩年不見,逐浪衰老的好厲害,昔日冷硬的身形,竟然有些佝僂了,那一頭黑髮間也生了許多白髮。
聽說,逐離在逐冥冽死後兩個月內也死了,他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你在等皇帝嗎?」他問,聲音冷的令流蘇渾身顫抖了一下。
「是,我在等他。」流蘇強裝鎮定地回答道。
「別等了。」
逐浪的唇角帶著一絲陰佞的殘笑,這笑令人毛骨悚然,流蘇的牙齒都忍不住顫抖了——
「什……什麼意思?」
「他已經忘了你,他和雪凝在一起了,所以,你跟我走吧,去找冽兒。」
逐浪朝流蘇走了過來,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逐浪!你想幹什麼?!這是皇宮內苑,你若想綁架我,簡直白日做夢。四爺已經死了,他……」
「皇后娘娘,我是為了你好,難道你想看著你苦苦等了三年的男人牽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手出現在你的面前而對你視而不見嗎?你忘了嗎?雪凝是我的徒兒,三年的時間,她足矣將逐堯皇變成她的男人。」
「你……」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我那貌美如花的徒兒為逐堯皇懷一個孩子。」
「懷孩子?不,我絕不相信!練那功夫並不需要兩人發生關係,只要兩人坦誠相待,然後要冰月宮唯一傳人陸姑娘的處子血便可以了。」
「你也說了,需要兩人坦誠相待,坦誠相待了整整三年,你認為逐堯皇這麼一個正常的男人,能抵擋得住雪凝這樣絕色女子的誘惑嗎?」逐浪譏諷著說道。
「不!我相信他!我要在這裡等他!」
此生,逐堯皇絕不會背叛她!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他都不會背叛她!
她,可以不相信她自己,但是,她絕不會不相信逐堯皇。
「好吧,既然如此,你莫怪我沒提醒你!哈哈哈哈……」
逐浪一陣駭人的笑,笑的流蘇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突然,流蘇只覺得腦後一陣發麻,接著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逐浪望著懷中的女子,冷笑一聲,「冽兒還在等你,你又怎能和逐堯皇雙宿雙飛呢,我要你去陪著冽兒,去陪著我的冽兒……」
他脫下黑色的披風將流蘇包住,打橫抱起,然後迅速地消失在櫻花間。
*
一個高大威嚴的男子立於山崖邊上,一襲白袍,纖塵不染,他的身旁站著一個溫婉的美麗女子。
他們被一批黑壓壓的死士包圍了,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若掉下去,縱使不粉身碎骨,也會斷手斷腳。
但,這是唯一的退路。
「逐堯皇!我們已經等了你三年了!」
為首的蒙面黑衣男子,用劍指著逐堯皇,說道。
陸雪凝聽了,手捂著肚子,不覺朝逐堯皇靠近了一些,頗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意思。
「皇上,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