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雲惠已經能下床行走了,便依舊每日陪伴在雍正的身邊。只是雍正總是怕雲惠過於勞乏,時時催她多休息。
這日圖裡琛請見,雍正命雲惠去休息,並命所有內侍退下。雲惠知道皇上又有機密的事情了。但是不知怎麼,雲惠竟有些擔心,怕是哪位重臣或者皇親國戚又出了事。因為,雍正對於待政敵的制裁是十分嚴酷而堅決的,可是他又無法擺脫自己的那種情份。就如同他對於年羹堯的失望,允祀的痛心,隆科多的悵然一般。他做事認真,對人對事也認真,在感情上更是一如繼往的認真。這種感情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人間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雍正也是一個情種,他的情是寬大的,包括了愛情、親情、友情等等各種情愫。然而天若有情天亦老,有情的人總是會被情所傷!
在雲惠這裡擔心憂慮的同時,雍正卻正在與圖裡琛密談。剛談完雍正便來到雲惠居住的西廂房。雲惠等人忙在門口行了禮接駕。
雲惠納悶道:「皇上,您傳臣妾上去就完了,怎麼還親自過來?」
雍正卻陰沉著臉坐在正堂上說:「雲惠,朕命人以你的名義轉告熹妃熏香已經用完了,想再要一些。」
雲惠驚訝的問:「皇上?您不是已經放下此事了嗎?怎麼又追查起來了?」
雍正氣道:「朕可以不責罰她,但朕必須洞悉真像!」
雲惠知道這是天性是無法改變的,只好一笑問:「然後呢?」
雍正沉著臉說:「朕命圖裡琛安排人手密切盯住凌柱府。發現一個僕婦,至一所香料店購買此香。經圖裡琛查明,這是那個僕婦花重金請該香料店的老闆親手調製出來的。那僕婦特別強調要有麝香,但不能聞出來。」
李玉這時皺著眉偷眼看了雍正一眼,卻被雍正看到立刻嚴厲的說:「李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李玉忙跪下說:「奴才不敢!奴才……嗯,奴才想起一件事來。有一次奴才在熹妃娘娘處遇到一個小太監,本來是在瀛台那邊負責打掃的一個小太監。因那時奴才隨雲惠姑娘在瀛台住過,便與他熟識了。後來他去服侍張格格去了。那回珠鏈的那個案子事發前,他來找過奴才。奴才不知,這些事兒有沒有關係。要不是奴才在熹妃娘娘處遇到他,奴才早把這事兒忘了。」
雲惠卻瞇起眼問:「有一次,好像是元年的年底,就是要冊封後宮各位主子之前。我從養心殿前殿下來,正碰上一個小太監向外走。你說是找你的?你還記得嗎?」
李玉忙說:「對,就是他!奴才剛才所說的就是這個小太監。」
雲惠低頭想了半天才說:「還有一次,熹妃傳我去,賞了些東西……我謝了賞出來時,看到過一個小太監,但沒看真切,當時就覺得有些眼熟,不過他低著頭我也沒在意,現在想想可能就是那個小太監!」
雍正一拍桌子氣道:「鈕祜祿氏竟然就是珠鏈案背後的主使人!還意圖駕禍給裕妃!嗯,真是藏得夠深的!真真是氣煞朕了!」
雲惠忙示意汪錦與李玉去門外把著。自己在這裡解勸道:「皇上,千萬別動氣,小心氣壞了身體!」
雍正卻恨意難平:「住口!你不再勸朕了,朕今日必要辦了她才罷!」說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接著感到頭暈目眩。雲惠忙扶住雍正對著外面叫道:「來人,快來人!」
李玉與汪錦忙將雍正扶到床上,雲惠要去傳御醫,雍正卻擺手說不用。雍正在雲惠的床上躺了半天,才緩過來。雲惠扶著他回到寢宮,服侍雍正睡穩了才退了出來。
次日,雍正身體還是不適。雲惠堅持宣了劉勝芳進來。劉勝芳診過脈說是急怒攻心所致,沒有大礙!開了方子退了下去。
雲惠又帶著傷連日服侍雍正藥食起居。雍正心中不安,反常催雲惠去休息。這日,皇后差人前來詢問雲惠。
雍正剛剛上朝去,高公公便來到雲惠的房間的正堂說:「奉皇后娘娘懿旨前來問話。」
雲惠忙跪下說:「臣妾雲惠恭請皇后娘娘金安。」
高公公便問:「皇后問,聽聞皇上近日在爾處動怒,並高聲責罵,以至昏厥。可有此事?」
雲惠想了想說:「回皇后娘娘,那是皇上……」
高公公打斷了雲惠的話說:「皇后娘娘問話,你只答是與不是,懂嗎?」
雲惠只好說:「是!」
高公公又問:「可是因為服侍不周至皇上動怒?」
雲惠忙說:「不是。」
高公公問:「那是為何?」
「這,這皇上,皇上是因為,因為……」雲惠不知該怎麼回答。
高公公便說:「回答不出便是狡辯。來人!雲惠服侍皇上不周,以至聖體違和,現奉皇后娘娘懿旨掌嘴四十!以示懲戒。行刑!」
一個敬事房的太監上來,不由分說左右開弓對雲惠行刑。汪錦衝了上去擋在雲惠前面叫道:「公公請明查!不是那樣的!」
高公公厲聲道:「大膽奴婢,膽敢抗旨,掌嘴二十!」另外一個行刑太監上來就是一頓耳光打在汪錦的臉上。
李玉忙抱著高公公的腿說:「公公,我們姑娘冤枉呀!她身上還有傷呢!」
高公公冷笑一聲說:「你們犯不著求我呀,我也是奴才,不過是奉命行事!」
一時打完了,高公公說:「雲惠,謝恩!」
雲惠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嘴裡全是血沫,眼中含著淚含糊不清的說:「臣妾謝皇后娘娘教訓!」
高公公一行人轉身去了。
汪錦爬過去抱住雲惠含糊不清的問:「怎麼樣了?」
雲惠一看汪錦兩頰通紅,腫得老高心疼得哭道:「你過來幹嘛!你來了還不是一起挨打!」
雲惠受了刑說話不清楚,汪錦也沒聽得太清楚,只是抱著雲惠一個勁的哭。
李玉一看忙出去打了冰涼的井水說:「別哭了,快給姑娘用涼帕子敷一敷罷。」
汪錦聽說忙扶著雲惠站起來坐到椅子上。李玉忙給雲惠端上一杯涼水,雲惠接過來漱了口,李玉又捧著漱盂服侍著。雲惠含糊道:「謝謝!」
汪錦拿過涼水浸的帕子來,剛要給雲惠敷上,雲惠卻表情十分痛苦的說:「等一下,李玉你……」
李玉會意忙說:「奴才有事出去一下。」
雲惠這才對汪錦說:「你幫我看一下,我的傷口好像扯到了!」
這下汪錦嚇壞了,忙解開雲惠的袍子看時,傷口外面包紮的布上已是殷紅一片了。汪錦忙要去傳御醫。雲惠一把拉住她說:「這種時候怎麼能傳御醫呢!傳到皇后耳朵裡又生事兒!你去把劉院使開的那藥膏拿來,咱自己上點兒就行了。」
汪錦聞言又掉下一串眼淚,怕雲惠看見忙自己用手背抹了抹,轉身去拿藥膏兒去了。
雲惠對於皇后倒沒有什麼,她知道這是皇后借題發揮。上次皇上為了讓自己隨居在萬方安和,與皇后的關係再度緊張,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最後雖說順了皇上的意,可是皇后的心裡一直窩著這股子火兒呢。可是最令雲惠痛心的是,由於自己的原因使汪錦平白無故的挨了頓嘴巴子。
這時,汪錦回來了,給雲惠處理好了傷口。雲惠拉著汪錦坐在自己身邊,拿著藥粉給汪錦的嘴裡上藥。汪錦一個勁的推辭說自己上就行,可在雲惠的堅持下,汪錦只好張開嘴。雲惠一看,眼圈立刻紅了。汪錦的嘴裡多處被牙隔破了滲著血,嘴唇都腫了起來。雲惠小心翼翼的給汪錦上了藥。
汪錦又反過來給雲惠上藥。兩人處理好了傷口,各自用涼帕子敷著臉,雲惠低著頭說:「汪錦,真對不起!從咱們一進宮,你就被我連累,每次你受罰都是因為我,真的對不起!」
汪錦拍了拍雲惠的肩說:「你說什麼呢?我享福還是因為你呢!沒有你我還在那暗無天日的慈寧宮裡幹著粗活呢。現在你看,這萬方安和水天一色的多美呀,就像住在那兒畫裡的一樣。再說我還跟著你去了小湯山行宮呢!那些主子娘娘們也沒我高樂呀!你再說這樣兒的話,就是成心與我生分了。」
雲惠含著淚點了點頭,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這時門外傳來李玉的聲音:「皇上駕到!」
雲惠和汪錦忙起身行禮。雍正一把抱住雲惠,雲惠卻低著頭。雍正用手輕輕的將雲惠的臉托了起來。再看雲惠兩頰紅腫,眼睛、嘴唇也都腫脹了起來。雍正一句話都沒說,臉色異常嚴酷,轉身就向外走。雲惠一把將雍正拉住:「皇上?您幹什麼去?」
雍正嚴厲的說:「你不用管!來人,傳張廷玉。」
雲惠卻死死抓著雍正的手腕兒說:「等一下!皇上,您要幹什麼?」
雍正轉過身看著雲惠堅定的說:「廢後!」
雲惠驚訝的看著:「皇上!您,您怎麼能這麼衝動呢?皇后這次病全是因為臣妾帶傷住進萬方安和所致,就讓她出了氣吧,沒關係的!過去了就算了,臣妾真的不想再生事了。皇上,您就當疼臣妾了,息事寧人吧?」
雍正冷哼一聲:「只怕你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以為你不反抗就完了嗎?」
雲惠扶著皇上向外走,雍正納悶道:「幹什麼去?」
雲惠輕聲兒說:「臣妾想和皇上說句話兒,卻不知該去哪兒說,還是臣妾服侍皇上沐浴去吧!」
雍正一聽這話中有話,旋即想到,皇后居於紫禁城中,如何得知朕在雲惠處發怒之事?唉,看來皇后又被人利用了!
雲惠用舀子攪動大木桶中的水說:「皇上,如果臣妾沒有記錯,皇后明年的這個時候可能已經不在了!」
「什麼?」雍正驚呆了,與烏喇那拉氏成婚的場景、他們的兒子去逝時的場景、封後大典的場景一一閃現在雍正的頭腦之中……
雲惠輕歎了一聲說:「皇上,臣妾也快要走了,在這段最後的日子裡,就讓一切都歸於平靜吧?」
雍正抬眼看著雲惠,他發現雲惠真的不一樣了。在不知不覺中雲惠多了幾許成熟的溫柔。那預知未來的能力更為她平添了幾分超然的氣質。雍正真的不敢想有朝一日雲惠離開自己的時候,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