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雍正傳召了寶貝勒弘歷。只留下雲惠在一邊服侍,其餘的內待都退了下去。
一聲通傳,雲惠只見一個身材瘦高,面目清秀,氣質華貴的青年走了進來。一看那走路的姿態和步幅便知有些功夫底子。
他走到近前目不斜視,行了禮。雍正命他平身。他就恭恭敬敬的站在當地,聽著雍正的訓話。
雍正清了清嗓子嚴肅的說:「朕此次命你與李衛同下江南,是讓你體驗民間生活!你生在王府長在王府,未免對於民情頗有生疏,借此多多體驗一番,對你今後……甚為有利!」
這時雍正站起身,來回踱步。在雍正背過身的時候,弘歷突然用一種友好卻帶著徵詢的目光看了雲惠一眼,只這一看,弘歷頓覺眼前一亮,驚為天人,心中不禁暗歎,難怪父皇如此寵愛於她,卻原來……。雲惠立刻明白,弘歷的意思是問自己:父皇此次命我下江南是為我今後擔更大的責任積累經驗的嗎?
雲惠忙輕輕的不易察覺的點了一下頭。
弘歷嘴角微一上揚,那表情再加上他青春華貴的氣質,雲惠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能夠為成為清朝最風流的皇帝!
這時雍正停下了腳步說:「李衛會帶你去一趟鹽幫總舵。朕已安排過了。你能領會朕命你去那裡的用意嗎?」
弘歷微一沉思說:「回父皇,兒臣以為,父皇命兒臣前去,是為了使兒臣與江南各路英雄豪傑熟識一番?」說完,他趁雍正沒注意又看了雲惠一眼。
雲惠面無表情的點了一下頭,示意他順著這個思路說下去。
弘歷心中有了數便氣定神嫻的接著說:「更重要的是使我朝得到廣大江南豪傑的支持。」
雍正點頭歎道:「你能領會到這層意思實屬不易啦!弘歷呀!江南是天下糧倉!你要記住,江南的穩定勢關大局。這個道理不僅僅朕明白、你明白……唉!很多人都明白。你,懂嗎?還有,弘歷,朕……朕命李衛與你同去,你……能解朕意嗎?」
弘歷看了看雲惠,雲惠扶了一下旁邊的柱子。弘歷忙跪下動情的說:「兒臣謝父皇精心安排!」
雍正回過身驚喜的看著弘歷,雙手把他扶了起來說:「李衛是個能臣!」並用讚賞的目光深深的望著弘歷。
弘歷看到一向嚴厲的父皇,毫不掩飾的嘉許神情,心中大喜!
次日一早,便來陛辭,奔通州登船南下。雍正拉著弘歷的手親切的囑咐他一路上千萬小心!
上船後弘歷反覆琢磨雍正的話。慢慢的明白:父皇這是讓我去江南考察民情、結交江湖朋友,打下堅固的底子,攏住江南之財力物力,不被我的政敵所用!與李衛同行,便是讓我將李衛收入麾下,以便將來為我效力!父皇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幫我在朝內朝外紮下堅實的根基呀!父皇身邊的那個得寵的宮女,看上去美貌端莊,聰慧高雅,心地又如此良善,根本不像外界傳言僅憑姿色媚主,得父皇專寵數年,我也得好好籠絡。看來她也是傾向於我的!她的表示或許多少代表了點父皇的意思。三哥!看來你的夢只能是夢了!
弘歷與李衛南下江南不提。卻說雲惠最討厭的日子又來到了。一進十一月,便要與皇上一起回紫禁城了。一回宮,皇后便命人來傳。雍正竟然攜著雲惠的手走進坤寧宮。皇后只好問一些皇上的身體情況等等,別的什麼都沒敢問。
一出坤寧宮,雍正便沉重的說:「隨朕前往翊坤宮看望一下年貴妃。」
雲惠輕聲兒說:「皇上,奴婢與您同去似乎不太好。奴婢在門口等您。」
雍正點了點頭:「雲惠……年貴妃,她……她還有多少時日?」
雲惠不安的看了看雍正問:「皇上,您一直令大臣們一議再議年羹堯的罪,是不是在等年貴妃?」
雍正閉上眼皺眉道:「是啊!群臣上疏請朕將其立正典刑!朕實不忍心使其親見!」
「再等等吧,月內她便可解脫啦!」雲惠沉痛的說。
一時兩人來到翊坤宮,雍正進去看望了年貴妃。安慰她許多話,讓她放心養病!沒想到最後年貴妃竟問:「雲惠呢?臣妾知道她就在外面,臣妾想見她最後一面!」
雍正不忍心拒絕她更不忍心傷她只好說:「雲惠在養心殿當值,今晚朕命她前來!」
年貴妃輕輕的點了點頭。
當晚雲惠來到翊坤宮年貴妃的寢宮,只見年貴妃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因為瘦削兩隻眼睛大得嚇人!雲惠見她真是煎熬得差不多了。不知怎麼,竟滾落兩行熱淚。又怕年貴妃看到疑心,忙偷偷拭去。
年貴妃一見雲惠來了,直直的伸著手,那樣子已有幾許鬼氣了!雲惠忙上來握住她的手說:「貴妃娘娘,這,這臉色比去年好多了!」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做為一個預知面前人死期的人,說起這些安慰的話來,真是比別人更加痛苦百倍。
年貴妃頹然的一笑:「雲惠!你不必安慰我。我自知道我的病。」
雲惠只好含糊的說:「快好了!就快大好了!」
年貴妃突然一把抓住雲惠的手臂,力道之大根本就不像一個病人,甚至不像個女人!她喘息著說:「雲惠!雲惠!我求你一件事!」
雲惠被她抓得生疼忙說:「貴妃娘娘,有什麼事您只管吩咐,您歇歇?」
年貴妃卻依舊死命的抓著雲惠,拚命的喘息著說:「保我家人的命!求你!我在那個……那個世裡亦感念你之恩德!」
雲惠忙說:「貴妃娘娘,這奴婢哪做得了主?再說年大將軍……」
年貴妃忙打斷了雲惠說:「不是他!是我老父親、大哥年……年希堯!求你!求你保住命就行?求你?」
雲惠望著她那雙越來越空洞的雙眸,實在不忍心拒絕只好說:「奴婢當盡全力!娘娘放心吧!」
年貴妃手上力道突然消失了,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一屋子的宮女太監並老嬤嬤們忙慌亂的叫太醫。雲惠怔怔的退到一邊,直至看到太醫在年貴妃身上施了針,又救了回來,這才放下心來。
年貴妃醒轉之後,雙眼茫然的向屋中尋找,在看到雲惠的時候,她那臘黃乾枯的臉上突然綻出一朵絕美的微笑。這微笑是如此動人心魄!那是一個生命在她最後的時間裡,用盡全部的力量帶著全部的期望所綻放出的最後一抹艷麗!即使雲惠一個女人也依然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