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雍正一言不發。大家心裡明白皇上在想什麼,一時間氣氛沉重得使人喘不過氣來。車子走了有半日,雍正才說:「廷玉!看來是朕有過錯呀!」
張廷玉忙說:「皇上,請不要如此!這政事一時有一時的情形。當時山東巡撫黃炳上疏中是提過請『攤丁入畝』之事,只是他所奏之法並不可行,皇上因而斥責他原是情理之中,並無不妥之處!」
雍正沉重的點了一下頭說:「是啊!朕竟不知,聖祖五十一年下的恩旨,至今仍有不行之地域?」
張廷玉皺眉道:「皇上,此等事情並不鮮見。就連孔府也照收多出來的人頭兒稅。」
雍正氣道:「聖祖皇上曾下旨說,天下人頭稅兒的數目已定,再有新增人口永不加賦。可一到地方,他們卻照收不誤!真真是可惡之極!這些新增人口的人頭兒稅必定是落入了這等墨吏的腰包。卻徒使聖祖和朕妄擔橫徵暴斂之名!即使如此,他們的府庫之中還是空的!庫中的銀子他們虧空,百姓的稅他們收,這可是上下齊手,中飽私囊,著實可恨!原先朕追繳庫銀還時常心存不忍,如今看來,朕對這群墨吏不忍,而他們對朕卻毫不留情!這真是其心可誅!」
雲惠打開水壺遞給雍正說:「先生喝點水,消消氣吧!」
雍正喝了一口水,沉默了很久。大家都沒敢說話,甚至連大氣兒都沒敢喘!
雍正瞇起眼睛說:「黃炳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只是他並無切實可行的良方。廷玉,回朝後,你就匯同戶部,擬一個『攤丁入畝』施行的細則出來。著山東黃炳先行,而後立即在全國各州府縣全力推行!」
張廷玉忙拱手低頭道:「是!臣回朝後立即就辦!」
雍正深吸了一口氣說:「阻力一定會有的,這又斷了某些人的一條財路!不過,辦法一定要盡快制定出來,要切實可行,要周詳。阻力嘛,不會太久啦!凡在本朝掣肘朕推行利國惠民之新政者,朕決不留情,無論他是何人!」
雲惠偷偷的瞄了雍正一眼,只見雍正的目光異常冷峻,投射出透骨的寒意。雲惠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顫。但這並沒有逃過雍正那敏銳的雙目,雍正看了她一眼小聲兒說:「怎麼了?冷了?」
「啊?沒,沒有!」雲惠以微笑掩飾。
一路上雍正一行人曉行夜宿,體察民情,不幾日便來到河南境內。雍正沒有直接去巡撫衙門見田文鏡,而是先在河南境內四處觀風。田文鏡本是最受雍正信任的巡撫之一。不想四下觀風之後發現,田文鏡的官聲倒好,勤勤懇懇,清正廉潔。只是為人剛猛太勝,對待刑事量刑過重,對待下屬同僚過於嚴苛。因此也招來不少非議。更有甚者因其推行新政,手段嚴厲幾近殘酷,便有恨之入骨者編派出田文鏡外邊凶,回家怕老婆等笑話兒來作踐他。
這倒使雍正一掃連日來的低落情緒,饒有興趣的聽了好幾段田大人怕老婆的「趣聞」。張廷玉和劉勝芳也有兩次實在崩不住而面露微笑。
雍正之所以不生氣,是因為田文鏡是一位能臣,勤勉廉政。他只是為人為官太過嚴苛,才會招來這種不著邊際的風言風語。可他並不是只對他人如此,他對自己的要求更嚴。總而言之,雖說胡亂編派他的笑話不少,但中底層的百姓們大體上對他還是很擁護的。
雍正等人在一處市井茶館內聽了些關於田文鏡的趣事後,便起身向外走。雍正邊回頭看著眾人邊向外走,沒注意門口處也有一人邊與後面的人打著哈哈邊向內走。一下子雍正與那人撞了個滿懷。
雍正忙說:「唉呦,兄台對不住了。」
那人卻立起眼睛罵道:「瞎了你!沒看見老子?」說著還上前一把揪住雍正的衣領。
沒等張廷玉等人反應過來,雲惠已經閃身上前,飛起一掌打掉了那人揪著雍正的手。右手已經擎劍在手,左手捏了一個劍決,雙臂如鶴翅一展,將雍正護在身後。
雍正呆呆的看著雲惠,心中為雲惠如此維護自己而深深的喜悅!
那人被雲惠一打,沒站住腳向後一歪倒在茶館兒門外。後面跟著他的兩個精壯男丁忙將他扶起。雲惠一看,只見這人長著一雙極小但很圓的眼睛,瘦尖的臉兒整個一個耗子!
那「耗子」氣得大叫:「反了你了!敢打我?你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小子!」
雲惠冷哼一聲說:「打得就是你!我管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動我們爺就是不行!」
耗子氣得跳著腳大叫:「還看什麼?快給我打!」
後面那兩個精壯男子立刻撲了上來。雲惠向茶館外一跳,劍未出鞘。左推右帶,打開太極拳,幾下連纏帶打,兩個精壯男子便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這時四周也有人圍了上來。一看兩個大漢竟鬥不過一個小白臉兒的哥兒,都在一旁起哄!兩個男子爬起來還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摔的。於是眼神一招呼三人一起上來。雲惠左躲右閃,身形輕靈,運用太極精髓四兩撥千斤,三個大男人圍住雲惠,展開渾身解數竟近不得身。幾招下來,雲惠的太極拳施展開來,兩個精壯男子身體相繼失去重心向前撲倒,重重的摔在地上。雲惠兩步上前,一個推手將那耗子推出有一米多遠重重的摔在地上。
兩個精壯男子知道是遇到高人了,忙扶起耗子扭頭就跑。那耗子為了挽回面子還高叫道:「你等著,等爺招呼人來咱們再比劃!」
雲惠一看聚了些人,怕雍正暴露了身份忙說:「散了,散了!」
大家都紛紛誇讚:小哥兒好功夫!好功夫呀!竟還有人說:看著像個面首似的,誰知竟有這等身手?
雲惠故作無辜的看著雍正等人,張仁不知雲惠是女兒身,仔細的看了看雲惠,認真的說:「這等模樣是挺像面首的!」雲惠故做氣憤的樣子看著他。雍正等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又逛了半條街市,雍正便說:「咱們也看得差不多了,依我看咱們該會一會正主兒啦!」
張廷玉本來就一直擔心出宮日久京中有變,但又不好過份催促皇上,一聽皇上自己提出去見田文鏡忙附和:「先生所言甚是!」
於是一行人登車前行,直奔巡撫衙門而去。雍正坐在轎箱的最裡面正對著車門處,雲惠坐在雍正右手,張廷玉和劉勝芳坐在雍正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