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惠在窗前聽得清清楚楚,她覺得每一句話似乎都像是一把小刀,刀刀都捅在她的心窩兒上!雲惠躺到床上,把被子一個勁的往上拽,把頭和耳朵都蓋了起來。她不想聽、不想聽!
雲惠突然坐起來問自己:「我為什麼不想聽?皇上寵愛皇后是天經地義的,我為什麼不想聽?我又憑什麼不想聽?皇上不過是把你——呂雲惠看做是一個好玩的物件而已,就像人們養寵物一樣!真正敬愛的那還是人家自己的結髮妻子,原配老婆!你算什麼?人家皇上怎麼會看上你呢?你快醒醒吧!雲惠啊,雲惠!千萬不能癡心妄想啊!」
可是心裡為什麼如此難受呢?雲惠又慢慢的躺了下來,呆呆的瞪著床上的帷幔想:我是怎麼了?為什麼我不高興?不快樂?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來?我也不傷心、不難過、不想哭!只是覺得沒有力氣,似乎連心跳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是為什麼?這是不是叫「愛」!我是在戀愛嗎?天哪!我可從來都沒談過戀愛呀!。
在這之後,雲惠每天早上都偷偷的站在養心殿的甬道,遠遠的望著皇上起駕前往乾清宮上朝。只是遠遠的望著,直到看不到皇上的儀仗很久之後,才轉身回去。為了安全,李玉每天清晨都陪著雲惠。雲惠警告過李玉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李玉發了數個毒誓後,雲惠才允許他每天陪同。
經過劉勝芳的診斷認為雲惠已經痊癒了。雲惠很高興她的膝蓋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可是皇上遲遲沒有召雲惠覲見。
蘭英納悶道:「雲惠,自從那次皇上來過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是不是你那次說錯話把皇上得罪了?」
汪錦笑道:「不可能,得罪了皇上那還得了?那就不是皇上不來,而是咱們全體被發往洗衣局了!」
蘭英笑笑:「也是!」
雲惠的心裡卻悵然若失。她每天遠遠的看完皇上上朝,就回來練武。然後就無所事事,接著就想家想媽媽、小姨、外婆和李文露!最後就是胡思亂想。她為皇上找出了數十種不傳召自己覲見的理由,然後再全部推翻。最後總結出一個理由,皇上已經把她忘了!
雲惠想:皇上連寵幸過的女人都能忘了,更何況自己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
事實是不是真的如雲惠所想呢?當然不是!雍正每天晚上都會朝著雲惠的住處遙望一會兒。但是他不敢冒然召見雲惠!雍正害怕自己的寵愛,給雲惠招來更大的麻煩!然而他最怕的是,經過了這次「珠花事件」,雲惠會陡添新的想法,心思較前大相逕庭,那可真是「女兒心,海底針」了,自己更加的揣摩不透雲惠的心思了,這個女孩她不是一般的人,一定要慎之又慎,千萬,千萬。雍正此時感到: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傷這麼大的腦筋,耗費如此大的心神,真是累之極呀!。
劉勝芳很高興的來說過雲惠已經痊癒之後,雍正就更加想見雲惠。可他又拚命的壓抑著這種想法。這使得他感到十分痛苦!這天,他把怡親王留下,跟怡親王說了自己顧慮。
怡親王幾乎不敢相信這些想法是自出於一向嚴肅的皇上之口?他從來不知道素以政務為先的皇上,還會有將兒女私情縈於心頭?自來便乾綱獨斷的皇上也會有舉棋不定之時?看來皇上這回對這個女孩子是動了真情了。
怡親王不禁心中好笑,又怕傷了皇上的面子,只好故作嚴肅的對皇上說:「皇上,臣弟以為養心殿是皇上的起居之處,因此更應加強防範。所有對於養心殿一應宣召之宮人,都應延遲三日再行應召,以免皇上差役時有不便!」
雍正想了想不禁黯然失笑,如此簡單的事自己竟苦惱了這麼多天!這樣就算皇后再傳雲惠,雲惠也可以三天後再應召,自己就可以保護雲惠了,如此一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可是他又猶豫道:「經過了這件事之後,雲惠會不會跟朕生分了呢?」怡親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說:「皇上!您是她的主子,您何必如此在意她的想法?她根本就不應該有什麼想法。主子喜歡她是她的榮寵……」
雍正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打斷了怡親王說:「不!朕……朕很在意她的想法!如果朕不是皇帝,她會如何待朕?這是朕最在意的!」說著便把那隻手緊緊的按在了書案上。
怡親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表情,最後怡親王只得點頭道:「那就讓內子去見見雲惠?問問她那日為什麼不讓您再去看她?眼下又有何想法。」
雍正連忙搖頭:「不!不好!千萬不要如此!」
怡親王想了想說:「皇上,不如您親自問?」
雍正看了看怡親王,怡親王用大有深意的目光回望著雍正,最後雍正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日一早,雲惠又去遠遠的望著雍正上朝。李玉在一旁打著哈欠說:「我真是不明白,皇上這樣,你也這樣!這究竟有什麼好看的?」
「什麼?」雲惠突然抓住李玉的手問:「你說什麼?皇上哪樣?」
李玉突然清醒過來,自己抽了自己一下說:「咳!我這張該死的嘴呦!」
雲惠卻焦急的問:「你說皇上哪樣兒啊?快說呀!」
李玉猶豫了半天才說:「好吧!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皇上,皇上不讓我說,現在我說出來就是違旨不遵,要受罰的……」
雲惠打斷了李玉的絮叨:「行了,快說,我不告訴任何人,你放心吧!」
李玉這才說:「去年夏天咱們隨駕住在瀛台的時候,你不是每天早上去游水嗎?」
雲惠焦急的應聲兒:「啊!」
「有一次被皇上看見了。我剛想叫你,皇上就把我的嘴捂上了。還給我安排了人手兒,每天早上給你站崗,不許別人靠近,也不許我告訴你。皇上還每天早上都和我一起站在岸邊上看著你。就像你現在這模樣。」李玉小聲嘰咕道。
雲惠突然兩眼發直,雙手下垂如同丟了魂兒一樣。把李玉嚇了一跳:「雲惠姑娘?雲惠姑娘?」
雲惠輕輕的擺了一下手兒說:「我沒事兒。」就呆呆向回走。回到臥室內就兩眼發直的坐著,也不說話。蘭英一看這個樣兒以為撞客了,忙說:「李玉,讓你跟著姑娘,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了?別是撞客了?」
汪錦一聽撞客忙拿出《玉匣記》來說:「快查查!」
雲惠輕輕歎了口氣說:「你們別瞎說,我沒事兒,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三人這才放心的出來,守在外間兒聽傳。雲惠獨自坐在窗前沉思,連早飯都沒吃。
這時,米玉貴突然來了,笑著問:「雲惠姑娘呢?皇上傳她上去。」
汪錦一聽邊往裡跑邊說:「壞了,雲惠姑娘還沒梳妝呢!」
蘭英也忙說:「米公公您先請回,雲惠姑娘立馬兒就到。」
米玉貴心說:這怎麼了?一個兒個兒的,失驚打怪的。
李玉忙陪著笑把米玉貴送了出去。
雲惠不知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任憑汪錦和蘭英在她的臉上又抹又描的,也不出聲更沒反應。汪錦和蘭英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了,不一會兒就把雲惠打扮得有模有樣兒的了。
蘭英輕輕的拍了拍雲惠的臉頰說:「我的小姑奶奶,您醒醒兒!皇上傳你哪!」
誰知雲惠原來渙散的雙目突然有了神彩問:「你說,為什麼你已經明白了,已經放棄了,他卻又突然出現了呢?」
汪錦和蘭英匆忙的對視了一眼,汪錦忙說:「雲惠別瞎想了啊!君前失儀可不是小事兒!」
雲惠的雙眼又恢復到失神的狀態。汪錦和蘭英一左一右把雲惠架到養心殿門外,米公公已經等在那裡了:「唉喲!怎麼才來呀?皇上催了數次了!」
雲惠來到西暖閣還沒進門,米玉貴便跟上來說:「雲惠姑娘,皇上在後殿寢宮裡呢!」
「啊?」雲惠一愣:「寢宮?奴婢一向是在西暖閣當差的。」
米玉貴一笑說:「皇上如今在寢宮呢!快進去吧!」
雲惠只好跟著米玉貴來到了寢宮。雍正端端正正的坐在窗前。由窗口兒遠遠的看到雲惠跟在米玉貴的身後,心裡不由得一緊。
米玉貴並未進門,只到門口便站住了。門外的小太監打起門簾報道:「宮女雲惠覲見!」
雲惠進屋一看是間正堂,並沒有人,向左右一看,發現雍正在左邊。於是向左內間走了過去。雲惠端端正正的低著頭進去,跪在雍正面前叩頭道:「奴婢雲惠恭請皇上聖安!」
雍正並沒有說話,雲惠只好就這麼保持著叩頭的姿勢。這種靜默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雲惠跪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雍正才沉聲道:「平身!」
雲惠抬起頭,本來就沒吃早飯,這會兒又低著頭控了半天,她一起身就晃了兩下,覺得頭重腳輕的。
雍正剛欲起身,又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動。雍正想了想說:「雲惠!你的傷好利落了嗎?」
雲惠低著頭說:「回皇上奴婢的傷好了!」說著抬起頭偷偷的看了一眼雍正。只見雍正正在看著一隻宋代的筆洗,似乎心思根本沒在自己身上。雲惠不禁在心裡又想起自己想了一個上午的事情:皇上究竟為什麼會在岸邊看我?或許對於皇上來說,我長得比較好看?就如同那只宋代的筆洗,只是一個美得可以欣賞的物件兒?
看了很久雍正才說:「嗯,朕欲將你調到後殿當差,你可願意?」
雲惠忙又跪下說:「回皇上,奴婢聽憑皇上調遣。」
雍正這時才放下筆洗抬起頭說:「雲惠,在後殿當差是要被安排上夜的,你不怕辛苦嗎?」
雲惠平淡的說:「能服侍皇上是奴婢的福份,奴婢不怕辛苦。」
雍正突然站了起來!嚇了雲惠一跳。雍正氣道:「如果朕不是皇上呢?」
雲惠莫名其妙的抬頭看著雍正想了想,你不是皇上是什麼?是雍親王?那我也惹不起啊!只好說:「皇上,奴婢愚鈍,您怎麼可能不是皇上呢?您就是您吶」
雍正又突然微笑著坐了下來想:您就是您!雲惠的意思很明白,雲惠最可貴之處就是她骨子裡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皇上,她一直就認為『您就是您』!『您就是黃先生』,想到這兒雍正笑道:「雲惠你今後就住在西耳房內吧?」
雲惠吃驚的說:「皇上?奴婢不敢!東、西耳房是皇后和貴妃等人隨居之處,奴婢怎敢住在西耳房內?」
雍正竊笑了一聲說:「現在兩側耳房都空著,反正也沒有人住!」
雲惠著急著忙說:「奴婢萬死不敢!」
雍正冷靜的盯著雲惠心想:這是什麼意思?不願成為能夠住在西耳房的人?寧可當一個供人差役的婢女也不願成為住在西耳房的主子?難道這丫頭懼怕成為「眾矢之的」,還是要名分?還是根本就不迫切、不喜歡甚至厭惡接受朕的寵幸?這個「未來世界」的奇女子於男女之情、男女之愛究竟有何標準尺度?你到底是愛皇帝的我還是愛『黃先生』的我?無論是皇帝還是『黃先生』那可都是我呀,抑或是你根本就不愛我!雍正捫心提醒自己:且沉著,莫心急。但依然是帶著三分氣的大聲音說:「那好。米玉貴帶雲惠去見張起麟,將雲惠調到養心殿後殿,專門負責朕的衣飾。」「喳,奴婢告退。」雲惠跟著張起麟如釋重負的悄悄的退了出去。這是怎麼了,雍正心裡又懊煩起來,自言自語地說:「想了這許多天一肚子的話,怎麼就說成了這個樣子了,話到嘴邊怎麼就說不出來呢?我真是笨吶!我還是個天子嗎?」
而雲惠心裡也在納悶:這麼多日子不見,怎麼像是生分了呢?皇上這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忽冷忽熱跟抽風似的,我憑什麼住到你皇后、妃嬪們隨居的房子裡去呢?你到底怎麼回事呀?雲惠一邊琢磨著一邊走著回到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