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一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接著神色一凜:「竟然有人在朕的面前做出此等顛倒黑白之事?朕絕不會輕易放過此事。雲惠,朕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些委曲!」說完雍正突然轉過身,正視著雲惠的雙目。
雲惠看到皇上的目光中閃動著冷酷和堅決。這種目光不知為什麼,使雲惠感到一絲膽怯!繼而卻使她的內心產生一種莫動的悸動!這一刻,她真切的感到,面前的這個男人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沉默了一會兒後,雍正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你也累了,跪安吧!」
雲惠一聽如蒙大赦忙跪下行禮告退。雍正覺得自己身心俱疲,於是閉上眼叫道:「蘇培盛!傳旨明日罷朝一日。」
眾大臣們按時前來上早朝,卻被通知今日罷朝一日。雍正皇帝從龍潛時便是一位人所共知的勤勉之人。自他登極至今已經大半年了,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次罷朝的情況,今天發生什麼大事了?眾大臣們不禁暗地裡議論紛紛,都跑到朝房去探隆科多、張廷玉等幾位輔政重臣的口風。可不想,這幾位居然也是全然不知。就連怡親王允詳都面露詫異的神色。
正是這時,一個小太監前來傳旨,宣怡親王和內務府主事海望瀛台見駕!
怡親王不敢耽誤,忙與海望一同赴瀛台見駕。一進門只見雍正正坐在御案前低頭寫著什麼,旁邊還放著一個匣子,怡親王便知是在批閱密折,兩人忙跪下行禮。兩人行禮已畢,雍正卻沒有說話,兩人不敢動只好跪在原地等著。不一時,雍正似乎是寫完了,放下筆說:「平身。賜坐!」
小太監搬上兩張小杌子來,兩人便謝了座,欠身坐了。卻見雍正來回徘徊,似乎心事重重,也不說話。
怡親王與海望對視了一下,都不敢打擾雍正的思考,都沉默的坐著。這時雍正停了下來,坐在御案前緩緩開口:「朕有一事……允祥、海望,朕有一事著你二人查明回報。但只可暗訪不得宣揚!還有……嗯,要……嚴守口風!你二人親自去查,不要另派屬下。明白嗎?」
怡親王與海望忙一起跪下說:「臣弟(奴才)謹遵聖諭。」
雍正點了一下頭:「起來!你們不必拘禮。嗯……這件事,說起來,朕有些……有些……你們都下去!」說到這兒,雍正突然轉向當值的宮女和太監們。
一屋子宮女、太監忙行了禮魚貫而出。雍正乾笑了一聲,神情似乎有些尷尬的說:「此事說起來,唉!朕……此事朕只有交給你們二人方可放心。」
怡親王與海望對視了一眼,沒有插話。但都感到此事一定是非常重大,而且十分棘手,否則一向果決的皇上不致如此!
雍正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是這樣的,朕身邊有一個宮女,允祥是知道的,雲惠!」
怡親王忙點頭:「對!」
雍正歎了口氣說:「大約一個多月以前,雲惠偶感風寒,身子有些不爽。蘇培盛稟告於朕後,朕立即命其宣召御醫。可是御醫回說此女所患之疾為癆瘵!福晉立即命御醫為朕,及與其有過接觸的人全部診視了一番,並未發現其他人感染此疾。便將與她有關的宮女、太監都發往洗衣局等處。並將雲惠抬到安樂堂旁邊的一所單獨的院落以防止傳染。然而,昨晚有一名小太監鳧水而來。據小太監所言,雲惠身體健康,並無任何疾病。而且雲惠說從來沒有任何人給她診視過!朕隨即派劉勝芳攜當值御醫前往診視,並讓他們分開寫下診斷結論。然,他們竟一致斷定雲惠並無此惡疾!」
怡親王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感覺到此事的嚴重性了。
果然不出怡親王所料,雍正一拍御案氣道:「這件事究竟系何人所為?又是如何為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生出此等顛倒黑白之事,這,這也太膽大妄為了!」
怡親王目色凜然的說:「回皇上!臣弟更為皇上的安危擔憂啊!若說皇上這邊兒一叫傳御醫,那邊兒就能夠立刻從中做手腳的話,那……」
雍正卻聽出了怡親王的弦外之音:「說下去!」
怡親王忙小聲說:「回皇上,若有人行動如此之迅速則其必系皇上近前之眼線!若單單是為了一個宮女倒也罷了。怕只怕被有心人利用,那於皇上的安危……」說到這裡怡親王瞇著眼搖了搖頭接著說:「這個後果臣弟實不敢想!」
雍正不錯眼珠的盯著怡親王的臉,怡親王皺著眉滿臉擔憂的回望著雍正。雍正緩緩的從御案後面站起來,突然大步的向怡親王走了過來,怡親王見這情景忙從繡墩上站起來,雍正已經來到近前雙手握住怡親王的手動情的說:「是啊!老十三呀!咱們這些個兄弟之中,能如此設身處地為朕著想的唯十三一人而已!」
怡親王忙跪下說:「臣弟愧不敢當,臣弟統領內務府,卻在皇上身邊出現這樣的事,臣弟有失查之罪啊!還望皇上恕罪!臣弟定當與海望盡快查明此事,以清君側!」
雍正一直沒有放開怡親王的手,堅定的將怡親拉了起來說:「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沒有過錯,恐怕錯在於朕!如若此系後宮之亂則為朕寡恩!如若此系皇室之亂則為朕失德!但無論如何都是朕的喜愛之情致使一個無辜的宮女受害幾乎喪命!這……」雍正深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下去,閉上眼搖了搖頭。
怡親王明白,這件事不大可能是什麼政治事件,多半與后妃爭寵有關。皇上約束不好後宮,這要是傳出去……皇上多少有些顏面無光。所以他才替皇上找到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是在後宮「清君側」!
怡親王不禁在心中感歎:身處萬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他的「愛」竟成為致人惡運的因由,這使皇上情何以堪?怡親王的內心由衷的感到皇上處境的艱難!這國事、政局就夠讓人心煩的了,現在連後宮都出了這樣的事,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怡親王與海望在回內務府的路上走著,怡親王笑道:「海望,此事依你看該從何處入手啊?」
那海望忙躬身笑道:「奴才全憑怡親王定奪!」
怡親王冷笑一聲說:「你個小兔崽子!別在爺跟前兒耍花槍!我還不知道你?一肚子的主意。」
海望知道怡親王是位和氣愛開玩笑的主子,忙陪笑道:「爺,您聖明!奴才愚鈍,實不知那個宮女是何日病的?剛剛一病就宣了太醫了呢,還是病了幾日才宣的?還請爺的示下?」
怡親王一愣,心想:這小子,果然心思活泛。是啊,剛才皇上只說她病了,然後皇上讓人宣御醫,可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病的呢?若是從她剛一生病開始就有人安排好了專等著傳御醫……那反應的快也就不奇怪啦。怡親王笑道:「你個鬼東西!別跟爺賣關子啦啊!快說,你是什麼主意?」
海望忙繞到怡親王前面打了個千兒說:「回怡親王的話,奴才想這解鈴還需繫鈴人!這件事皇上說了,不明著查,也不讓派人,這干係全在……」
怡親王氣道:「行了,咱們爺倆兒現在是一條繩兒上兩螞蚱,爺我明白著呢!唉,皇上為了此事今日都罷朝一日了,咱得替皇上分憂,明白嗎?」
海望一笑:「奴才明白!咱去找那個雲惠問問。再到劉勝芳那裡調出那日的醫案。最後去到洗衣局威逼利誘一番,定能查他個水落石出!」
「好小子!明兒個下了朝,爺就跟著你,咱問個明白!」怡親王笑道。
「得勒。奴才先去把醫案調出來,供爺欣賞!」海望也與怡親王開起玩笑來了。
怡親王囑咐道:「千萬小心謹慎!」
「爺!請好兒吧您哪!」海望的心裡大致已經有了個結果。只是他更加清楚的是,自己要做的事是讓怡親王查明結果,而不是自己查明報告出來。最好是怡親王已經查明白了,自己還愚蠢至極什麼也不明白!
這日晚膳後,皇上因嫌熱正在煩燥。便命人打扇。一個當值宮女忙過來,跪在腳踏上打起扇來。皇上一低頭見是雲惠,一笑說:「那日你病之前,還為朕打了一下午的扇,給朕帶來了一個清涼的好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