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不知自己對於雲惠所說的話,有幾分信幾分疑。其餘的那些事都不是重點。就連鹽務只肖派個可信的能臣便了。唯獨……雍正再一次琢磨著:雲惠和老八究竟有沒有關係?她會不會是老八的一顆棋子?雍正知道:如果雲惠是老八的圈套,那麼自己已經被老八套中了!
為了弄清這一點,雍正經過一個晚上的反覆思量,終於想出一條他自認是絕妙的計謀。這日,雍正特宣怡親王、廉親王和恆親王、莊親王一齊於養心殿見駕。雍正對劉保卿吩咐道:「設坐。呆一會兒朕賜茶時你安排雲惠上茶。不要多嘴,不要讓雲惠提前知道今日朕接見的是什麼人!」
劉保卿心裡又是一驚:這是什麼禮節?沒見識過呀!這位雍正皇上還真是出人意表別出心裁!可劉保卿面上一絲不露,恭敬的答應著:「喳!」
四位親王在養心殿門口一照面兒,心裡都納開悶兒了。怡親王心想:皇上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麼連恆親王和莊親王都一塊兒宣進來啦?
廉親王心裡更是一驚:「怎麼意思?難道這帝位還沒坐穩,就要在兄弟們面前痛斥我的罪過了?難不成今天他(指雍正)就要對我下手?」
恆親王是個老實人,他心想:呦!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口兒呢?怎麼把幾個兄弟都匯齊啦?想是皇兄思念我們兄弟了?
莊親王倒不意外,因為他剛剛奉雍正命,過繼給博果鐸為嗣承襲了親王位,他以為皇上準是有什麼話兒要當面吩咐。
且不說他們各有各的想法。卻說雍正為什麼突然齊召四位親王一齊見駕呢?原來,他是想試探一下雲惠與廉親王允祀的關係。他特意命雲惠前來上茶,就是想看看她見到四位親王的反應。
四人行禮畢,雍正一笑說:「平身,賜座,賜茶。」
雲惠早已經奉命等候多時了。劉保卿早囑咐過了,只要一聽到「賜茶」就端著茶盤上來。一進屋兒,雲惠只覺得花團錦簇,與平日不同,今天怎麼這麼鮮艷呢?雲惠定睛一看才明白,原來在坐的四位是一色的親王,每一位全是四團龍的補服。要不看著怪熱鬧的呢!
雲惠小心翼翼的端著茶盤,走到四位親王面前。四位親王一看又是賜坐,又是賜茶,心想:今兒個進見時候短不了。看來皇上要說的事兒還挺長,要不怎麼又賜坐又賜茶的呢?四位親王與雲惠都沒有注意到,御座上的那一雙銳利的目光正在盯著他們!
雲惠走到左下首第一位恆親王面前,道個萬福,端上一杯茶。恆親王面帶微笑一頷首。雍正心裡微微一笑,這個五弟為人謙和,很是可親。接著是左下首第二位廉親王,雲惠走上前道個萬福,端上一杯茶。廉親王眉頭微皺兩眼緊盯著茶杯,似乎在觀察雲惠拿茶杯時,有沒有特別的動作。雙目中閃動著懷疑的神色,連頷首回禮都忘了。雍正心想:老八是怕朕在茶裡下毒嗎?這副樣子?雲惠是奉旨上茶,他竟然都不回禮,真是傲慢之極!雲惠轉身向右下首第一位的怡親王走去,給怡親王行禮後十分微小的一點頭端上一杯茶。怡親王也一頷首,微微一笑。雍正一看兩人的神色便知這兩人之前一定見過面。最後雲惠走到右下首第二位莊親王面前,同樣道個萬福,端上一杯茶。莊親王頷首回禮。不過當莊親王在不經意間,與雲惠眼神相對之時,莊親王不由得心底一驚:好漂亮的宮女!我似乎沒見過?一閃神便在雲惠的臉上多看了一眼。雍正一看允祿這副將雲惠驚為天人的表情,不禁從心底裡升起一絲得意!繼而他不禁想到:老十六果然小些,畢竟是年輕人心境,見到佳人不禁多看兩眼。當然,這也說明允祿從沒見過雲惠!雲惠呢?她對於莊親王的逼視,視若無睹,落落大方的一轉頭退了下去。當然最令雍正高興的是,從允祀和雲惠相見的一瞬間不難看出,他們雙方不僅不認識,似乎對於對方都沒太在意。允祀的心思全在那杯貌似有毒的茶上了!雍正不禁感到允祀很可笑:老八呀!你怎麼不好好想想,朕怎麼可能在眾兄弟們面前將你毒死?哼!這只能說明你自己有心病!
此時,只聽四位親王同聲道:「謝皇上賜茶!」
雍正又問了問四位親王的生活情況,每天吃幾餐飯,每餐飯都吃些什麼。問了問他們的身體情況。囑咐他們要榮養身體,辦好差事等語,便讓他們下去了。
怡親王覺得莫名其妙。廉親王覺得十分詭異。恆親王很高興皇上對自己的關心。莊親王意氣風發,覺得一定不能有負皇恩。
劉保卿不禁覺得好笑,四位親王各懷心事而來,又各懷心事而去。沒人知道皇上究竟召四位親王來幹什麼!劉保卿搖了搖頭想:都說聖祖皇上心思悠遠,難以捉摸,看來這兒子比老子加了個更字!往後的差事更不好當嘍。
當晚,雍正把雲惠傳到身邊問:「今天你上茶時,見到的四位親王你都認識嗎?」
雲惠忙跪下說:「回皇上,奴婢只認識怡親王,我們見過面,還說過幾句話。」
雍正點了點頭說:「坐在東上首的是恆親王,他下邊是廉親王,西上首你見過了,西下首是莊親王。」雍正邊說邊觀察著雲惠的反映。
毫無心機的雲惠在聽到廉親王時明顯的驚訝了一下,但她毫不掩飾的說:「噢,那就是著名的廉親王啊!」
雍正立刻反問:「著名?你認識嗎?」
雲惠老實的說:「回皇上,奴婢不認識。奴婢只是聽說過。」
雍正目光炯炯追問:「他的結局如何?」
「結局?」雲惠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偷偷的瞄了雍正一眼。她知道這位廉親王可是個敏感人物,於是只好避重就輕的答道:「他,大約是在雍正四年就死了!」
「什麼?大膽!」這個回答對於雍正來說似乎太直白了。
雲惠忙說:「回皇上,是,嗯,是……歸天了?」雲惠被雍正一嚇,都想不起來該用什麼詞兒了。
雍正看了雲惠一眼,雲惠忙低下頭心想:是你讓我實話實說的。明明快恨死老八了,聽到他什麼時候死的,又不高興,這人怎麼回事啊?奴婢腳都麻了!真是君心難測!
雍正沉默了半晌才接著說:「行了,恕你無罪……嗯,他……他是怎麼死的?」雍正的心中雖然驚詫萬分,但他還是要問個明白。
「回皇上,奴婢不敢說。就是您心裡想的那個原因,也是使您痛心又傷心的原因。」雲惠決定對皇上說話必須有所保留!
雍正瞇起眼來,許久都沒有再說話。雲惠卻跪在地上心裡叫苦:喂!這兒還跪著一個呢!搞什麼呀?我的腿都麻了!
雲惠看雍正背對著自己,忙活動活動腿腳。突然雍正轉過身來。把雲惠嚇了一跳,一下失去重心滾倒在地上,像個球一個樣,來了個後滾翻。
雍正頓時目瞪口呆,他氣道:「你,幹什麼?你知道這是君前失儀嗎?」
雲惠這一滾,袍子都倒了過來,罩在頭上。露出裡面的白綾子襯褲。她正在奮力的把袍子拽下來。只是她的頭因為被罩上了,所以看不清楚。忙了半天才整理好。
雲惠這才又跪好氣喘吁吁的說:「回,回,回皇上,奴婢,奴。請皇上恕罪。我不是故意的,呃……奴婢不是故意的!」
雍正看著雲惠這副憨態可掬的俏模樣,也崩不住笑出了聲兒:「行了,起來罷!」
「謝皇上!」雲惠站起來後,也不敢揉膝蓋,只好七扭八歪的站在那裡。雍正一看她這副站像,活活被她給氣樂了:「你連站也站不好嗎?」
雲惠忙站直了回道:「回皇上,奴婢站得好,站得好!」
雍正這才一笑說:「雲惠,朕已經派李衛為欽差前往江南稽核鹽務……嗯……另外嘛,專辦鹽幫的案子。」
「真的?太好了!」雲惠喜出望外的笑道。
雍正卻十分納悶:「怎麼?你知道李衛?」
雲惠一點頭說:「回皇上,他是個很得您信任,也很有才幹的人。只是書讀得不多,本來是個商人,花錢捐的官兒。好像他在雲南還是哪兒的,也是管鹽務的,結果管理得很出色,對不?」
雍正邊聽邊緩緩的點頭說:「看來你真的是個奇人!你所說雖然直白但大致不錯。朕允許你寫一封密信,給你在宮外的朋友們。不過,從此後,你就是雲惠了,不可與鹽幫賊人再有任何往來!你……寫封信交待一下,讓他們與李衛商議鹽務之事。刑部大牢裡的人犯,朕已命發往李衛處重審。還有,朕已命李衛將胡為用剿滅!」
雲惠一聽剿滅胡為用忙跪地叩頭:「謝皇上大恩!」雲惠一想到半年前三姐重傷在床的樣子,想到繡文、張大娘與幫中眾家眷們期待的目光,又想到自己這半年來四下奔走求告無門,混進宮來挨打受苦……種種委曲剎那間湧上心頭,不由得落下淚來:「雲惠……替幫中眾弟兄叩謝皇上大恩!」
雍正卻淡淡一笑說:「起來吧!什麼大事兒,一會兒又在朕面前滿地打滾了!」
雲惠這才抹了抹眼淚兒謝恩起來。
雍正一看雲惠這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有點心痛,便從袖內抽出一條帕子遞了過去。雲惠想都沒想就接過來邊抹著腮邊的眼淚邊說:「謝謝!」雍正一看雲惠如此自然的接了自己的帕子,心中一陣歡喜。突然雍正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雲惠說:「你該拿什麼來謝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