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到山腳下,就看到遠遠兩個男人,正在尋找什麼。寺廟位於縣城一角的一個山包上。寺廟前面還是挺繁榮的,寺廟的後面完全是一片荒土坡兒。站在寺廟的後門就可以看到通城北門的大路。這邊人煙罕至,一旦有個人老遠就能看見。
呂雲惠當即明白,有可能就是那兩個蒙面大漢。於是忙拉著墨痕躲到了一片殘垣斷壁的後面。那兩個大漢,一路追下山來,卻沒有見到呂雲惠她們,所以又返回來尋找。
呂雲惠看到他們從這片破牆走了過去。立刻一拍墨痕,拉著她沒命的飛跑。這下,兩個大漢馬上就看到了她們。急忙轉頭追了上來。
這時,墨痕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呂雲惠毫不遲疑,拉起她就接著跑。可是這一耽誤,一個大漢已經追到近前。伸手一抓抓了個空,失去了重心向前撲了一下,勉強沒有倒地。呂雲惠與墨痕又加快了腳步。
呂雲惠看到前面的官道上,有一輛馬車正向城外飛奔,離她們倆近在咫尺。於是用力一拽墨痕叫道:「跳上去!」
接著用力一推,就把墨痕推到馬車的轅架上,車伕嚇了一跳本能的減了速。呂雲惠乘機奮力向車上一躍。腿還在下面被飛馳的馬車拖行了一段。墨痕大驚失色,急忙拼著命的把她向上拉,車伕也幫忙往上拽,在二人合力的作用下,終於把呂雲惠拉了上來。
這時,馬車轎箱內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快走!」
車伕一聽不再減速,反而快馬加鞭,將兩個歹徒遠遠的甩在塵土之中。
墨痕忙查看呂雲惠的傷勢,只見她的鞋掉了一隻,袍子和棉褲都蹭破了,卻沒有傷到腿。呂雲惠也忙著查看墨痕,墨痕除了崴到了腳和身上有一些小小的磕碰外也沒什麼大傷。
這時轎箱的簾子掀開一條小縫,一個姑娘探出頭來說:「兩位姑娘裡面坐吧!」
墨痕和呂雲惠這才想起,自己正坐在陌生人的馬車上。於是兩人連忙鑽進了馬車轎箱。兩人一左一右坐在車門口。
墨痕抬眼一看,只見裡面只有一位夫人和一個侍婢。兩人都是漢人裝束。於是墨痕便道謝:「感謝夫人救命之恩,此處不便全禮,還望恩人見諒。」
呂雲惠卻不會這些文縐縐的話:「是啊,是啊!多謝,多謝!」
夫人一看這兩個姑娘衣著不凡,還都沒有出嫁,心下奇怪便問道:「二位姑娘,可有家人?為何在這等山村野外被人追趕?」
墨痕忙說:「我們是……」
呂雲惠這次可有了經驗,忙打斷了墨痕說:「啊!我們是出來進香的,與家人走散,遇到兩個歹徒,所以就跳上了您的車。」
墨痕見呂雲惠攔著自己,也明白萍水相逢的道理,便不再說話。
那位夫人已經看出這其中必有隱情,卻見呂雲惠不願透露,於是也不勉強。
說話間,馬車已經出了城北門,越走越荒涼了。夫人便問:「二位姑娘,請問意欲何往?」
墨痕看了看呂雲惠,呂雲惠又看了看墨痕,兩人都沒了主意。終於逃出了秀玉山莊,可是下一步怎麼辦呢?
夫人卻突然警惕的聽了聽,對侍婢說:「佩兒,看一下!」
佩兒聞言,忙從車窗縫向後張望,然後說:「幫主,果然有兩騎人馬,不知底細!」
那位夫人一聽便說:「停一下!」
車伕一聽,忙勒住韁繩。夫人命令一聲:「抄傢伙!」
呂雲惠和墨痕這才注意到,夫人和侍婢都已經持劍在手。
夫人和侍婢下了車。呂雲惠和墨痕也要下來,夫人卻命令道:「你們別動!」
呂雲惠和墨痕忙呆在車上不敢出聲,卻從車門的簾子縫向外偷看。
後面的兩騎人馬已經趕到,滾鞍下馬。其中高個子的一個大漢一抱拳說:「這位夫人,請了!您車上有我傢俬逃的家奴,還請賜還,我們也好回去覆命!」
呂雲惠和墨痕一聽,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卻聽那位夫人不卑不亢的問:「這位壯士,敢問尊府是何名號?」
高個大漢一時遲疑,不知該如何回答。另一個稍矮一點兒的大漢說:「夫人,我三哥是給你個面子,不願傷及無辜,你還是別問這麼多了,把這兩個小丫頭交出來,咱們大家相安無事!」
夫人冷笑一聲:「哼!如果本夫人不願意交呢?」
矮大漢怪叫一聲:「那,可就怪不得咱們兄弟手下無情了,咱們只好連你們一起送上西天!」說著便從後腰處摸出一把短刀來,橫在面前。
夫人沒有說話,向後退了一步。佩兒卻怒喝一聲:「大膽!哪條道兒上的無名鼠輩,敢對我們幫主如此無禮!」
高個大漢一聽「幫主」忙拉了矮個大漢一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接著一抱拳說:「請恕小的眼拙,敢問夫人名號,小的們回去也好向我們大哥陸一虎交差!」
佩兒回頭看了夫人一眼,夫人微一點頭。佩兒便說:「也好!你們回去就說,這兩位姑娘在太湖沈三娘家作客!」
高個大漢聽後一愣,本能的連忙單膝跪地說:「我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沈幫主大駕,還望沈幫主寬恕在下!」矮個大漢似乎並不知道沈三娘的名號,不過一看這情況,也忙跟著單膝跪倒。
夫人微微一笑說:「二位壯士快快請起!不知這二位姑娘與你們陸當家的有何淵源?我若帶走也不知……」
高個大漢忙說:「沈幫主儘管帶走。這兩個姑娘,原是秀玉山莊的頭牌——淡彩姑娘,給咱們當家的使銀子要收買的性命!想那秀玉山莊內也沒什麼正經人,咱們當家的,不過是混點銀錢。如今,我們已有姑娘的金釵在手,回去只向那淡彩交待,所托之事已做乾淨,兌清銀兩完事。那淡彩本就是私下的勾當,斷不能再去四下找尋,否則恐她再派別個取這兩位姑娘性命,倒不好了!」
沈幫主一聽便說:「也好!我還有一封書信,煩請二位帶與你們陸當家的。」說著用手一擲,那輕飄飄、軟綿綿的信封如同一隻袖箭一樣激飛而出,剛好飛到高個大漢面前。
高個大漢向後一撤步,兩指一夾正好夾住信封,卻感到信封已經沒了力道。遂知沈幫主全無惡意。忙恭敬的說:「小的一定帶到,一定帶到,沈幫主,請便!」
沈幫主及佩兒也一拱手:「二位請便!」
兩個大漢飛身上馬,撥轉馬頭,飛馳而去。沈幫主和佩兒也上了車,繼續趕路。
呂雲惠和墨痕,在車內看得明白。心中暗喜,有驚無險又有了一個圓滿的了結。忙向夫人說:「多謝夫人傾全力搭救!」
呂雲惠也不再隱瞞,向夫人說:「夫人,噢,不,沈幫主!對不起,我們剛才沒有對您講實話。」
沈幫主一笑說:「人之常情。」
佩兒卻毫不客氣的問:「那你們還不快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呂雲惠歎了口氣說:「我的身世,真是一時間也說不清楚。這麼說吧,我隻身一人到了這個地方,沒吃沒喝,也沒地方住。那天,在城裡遇到了一位夫人,她讓我去她家做工。我本以為是去她家當傭人的,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妓院的老鴇!」
佩兒點頭說:「噢!這麼說,你是被騙進秀玉山莊的嘍?」
呂雲惠點頭說:「可不!等我明白過來,寧死不從!這位墨痕姑娘,本來是秀玉夫人派給我的侍婢,可她也不願意呆在那裡。」說著看向墨痕。
墨痕便接著說:「我從小就被人販子拐了去,賣給了人。又幾經轉賣,賣到了秀玉山莊。因為當時我年紀尚小,所以就做了粗使丫頭。後來我十二歲那年,秀玉夫人說我是個美人胚子,便讓我到她身邊伺候,也可以藉機學習學習。我明白,早晚還是要幹那下賤的勾當,可也沒有辦法。那天,夫人把雲姐姐帶了回來,讓我服侍她。我一想壞了,雲姐姐美若天仙,一旦她梳了頭,下面就該我了!我見雲姐姐是個剛烈女子,寧死不從。便偷偷勸她從長計議。」
沈幫主面露同情的神色,示意她們繼續。呂雲惠便接著說:「那天,夫人對我用刑。把我的棉襖都抽得開了花,身上全是紅檁子。接著還要對我用極刑,墨痕突然衝了進來,不顧一切為我求情。我才知道,她與夫人的那些說客不是一路的。又想起她勸我的話。再看她為了我也挨了一頓打。於是便假意順從,然後按照墨痕的計謀,說我會一種艷舞,能給夫人掙大錢。借這個機會,我們兩人調理傷勢。」
沈幫主想了想說:「這個秀玉山莊,遠近聞名!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逃得出來的吧?你二人看來也不會功夫,是如何脫逃的?」
呂雲惠示意墨痕接著往下講。墨痕就說:「是這樣的,我從五歲便在山莊生活,後來又在夫人身邊,對夫人的習慣很瞭解。於是,我先幫雲姐姐除去夫人的疑心,使夫人對雲姐姐沒了防備。雲姐姐那種艷舞跳得真好,再加上雲姐姐這般容貌,我就估計,夫人一定會抬舉雲姐姐的。果然,夫人在每年一次的慶生辰這天,帶著雲姐姐去廟裡進香。我以前來過多次了,早就知道,那個廟的客房後面就是寺外。於是,我讓雲姐姐裝病。剛好另一位頭牌似乎正有加害雲姐姐的意思,彷彿在雲姐姐的茶裡下了東西。我們就藉機使夫人對雲姐姐身體不適深信不疑。」
佩兒插進來說:「然後你們就從廟的後門逃了出來?」
呂雲惠一笑說:「不是。夫人早派了人手守住後門。本來我們是想從客房的後窗裡逃出來的。沒想到另一個頭牌淡彩派來了殺手。我們就趁著殺手和夫人的手下打在一處的亂勁兒,奪門而逃。後來就跳上了您的馬車。」
幫主和佩兒一起點頭。墨痕又忙說:「如果不是幸得幫主和姐姐相救,我們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捉回去,怎麼都是一死!」
沈幫主歎道:「唉!原來是兩個身世如此淒苦的孩子啊!那你們眼下可有去處?」
呂雲惠和墨痕都搖了搖頭說:「沒有!」
沈幫主想了想問道:「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可否願意跟隨我回浙江呢?」
呂雲惠激動的說:「當然願意。」墨痕也拚命的點頭。
沈幫主卻搖了搖頭說:「二位姑娘,你們可要想好嘍!既然你們已知我們的底細,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若下定決心跟隨我,那可就是落草為寇!你們……還是考慮清楚為好!」
墨痕看了看呂雲惠。呂雲惠想了想說:「幫主,反正我是沒地方去。只要您不讓我做殺人、放火、販毒、缺德的事,我就堅決的跟著您。就衝著您與我們萍水相逢,就能這樣幫助我們,我就跟定您啦!」說完看了看墨痕。
墨痕也跟著點頭說:「對,別再把我賣了就行。」
沈幫主點了點頭笑道:「好!你不願做的這些事也正不為我們的幫規所容,是個明是非的好孩子!」
佩兒笑著拍了墨痕一下說:「看你說的,加入了咱們鹽幫,咱們就都是兄弟姐妹啦,哪兒能把你賣了啊!你這呀,就算是有家了!」
墨痕用充滿感激的目光望著佩兒。佩兒一笑,很有幾分江湖兒女的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