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推開門走進來的並不是小隱子，而是一張我非常熟悉的面孔。他穿著一襲白衣，漆黑的長髮披在肩上，雖然有些疲憊但並不能掩飾他那雙眼睛一閃而逝的光芒。
「沒有想到，會是我吧！」辰慕白輕輕一笑，坐到床沿，伸手想摸了摸我的臉，卻被我躲開了。他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眼裡突然出奇的平靜下來。「蝶兒，我知道，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我看著他沒有哼聲，心裡卻隱隱的浮出一個輪廓來。
「你想知道什麼？」他起身背對著我，聲音出奇的溫柔。
「我想知道，你都會告訴我嗎？沒有一絲的隱瞞？」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
辰慕白轉過臉看著我，眼裡有一抹深重的情緒，竟然是疼痛。
疼痛？是疼痛嗎？辰慕白，你是做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一向玩世不恭的你竟然會有這樣的表情？
「我會。」他嘴角突然咧開一抹蒼白的笑意，「蝶兒，從此我不會再對你有一絲絲的隱瞞，不會了……」
我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心裡微微的有些遲疑。
「世界上最難辦的來，不是奪取江山而是站在你面前，對你說慌……」辰慕白看著我輕輕一笑，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眼睛，而這一次我沒有避開，因為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悲哀。
我想起曾經那麼如風一般的少年，有著最風流不羈的笑容以及最蠱惑人心的眼神，可是，如今，他的眼裡卻只有悲傷，深深的悲傷。
「不是你，不是你對不對……」我看著辰慕白，眼淚就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
我想著當初，就算是辰慕涯那麼用力的打了我一個耳光我都沒有哭，可是，這一次，我站在辰慕白的面前，哭了……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多麼希望不是！眼前這個人，在我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曾經給我最寬厚的肩膀來依靠，怎麼可能會是他了？
「蝶兒……對不起……」辰慕白的眼晴終於全部黯淡了下來。
我看著他，不知怎麼的，竟然笑出聲來，可是，我眼淚還在掉啊！我轉過臉看著窗外，道，「辰慕白，你瞧，下雪了哦！」
辰慕白愣愣的瞧著我，沒有接話。
我看著他的臉，光著腳站在地上，腳心傳來刺骨的疼痛。
辰慕白看著我沒有說話，可是，他的眼淚也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然後結成了冰。
我看著他笑了笑，我說，「辰慕白，你怎麼能哭了？你還記得嗎？前不久，我們還在一起看雪了，那時候你的懷裡真溫暖啊！」
「蝶兒……」
「你不要說話，你不要說話……」我看著辰慕白的臉終於崩潰的大聲哭了出來，「辰慕白，你不要說話，這樣，我還會以為你是以前的那個他，那個會在我哭的時候給我擦眼淚，會在我冷的時候抱著我的辰慕白……」
辰慕白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可是，他的眼淚正拚命的往下落。
我看著他，伸手擦掉自己的眼淚，「可以收手嗎？」
辰慕白看著我，搖了搖頭。
我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難過能抵得過這一刻的，他竟然搖頭，他無聲的告訴我，他不能收手。我明知道自己這樣會很像個傻B，可是我還是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到了現在還不願意回頭，一定，一定要拚得過魚死網破嗎？江山，就那麼重要嗎？
「蝶兒，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為什麼？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伴隨著無數的血腥和爭鬥，這是身為皇室中人不可避免宿命，可是，那把象徵著無上權力的榮耀的龍椅只有一把，可是，想坐的人卻不只有一個，所以，只能是搶，去奪……」辰慕白低下頭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卻再也沒有往日那般的燦爛明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憂傷，「在遇到你之後，我也曾經想過，娶一個像你這樣的妻子，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是不是很好，可是……」辰慕白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做不到。蝶兒，縱然我愛你，但是，我不能為了你放棄這觸手可得的江山。」
我看著辰慕白搖了搖頭，雖然，早就明白會是這樣的答案。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歷來明君聖主，有幾個不是殺兄弒父奪來的江山？就連我最喜歡的唐太宗亦是踩著兄弟的鮮血登上皇位的？可是，為什麼當我知道這些人裡有一個是辰慕白時，我會這樣的難過，這樣深深的難過……
辰慕白，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那些工於心計的王爺和帝王！我以為，在你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有一顆最純質的心，因為，你曾經那樣幫我，可是……你卻親手毀掉了這一切。
原來，你也和那些人一樣，一樣為了自己的權力，不惜一切！
「我曾經……我曾經對你說，要你跟我走，可是……你以為我在開玩笑……」辰慕白看著我輕輕一笑，接著說，「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帶你走，遠遠的離開這裡，什麼都不要了，不管了……可是，你說，你是皇貴妃，怎麼能跟我走了！呵呵，那時我就在想，是啊！你是皇貴妃，不管再怎麼喜歡你，你也是他的女人，我怎麼能帶你走了，我還要我的大業，怎麼能帶著你一走了之了……」辰慕白看著我，然後緩緩的轉過身去，聲音卻越發的沉重起來，「可是，蝶兒，那時候，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帶你走啊！不想叫你皇嫂，不想把你讓給他，這些都不想，可是，如果你不跟我走，那麼，我得了天下之後還能再擁有你嗎？」辰慕白說完，停了很久，我看著他的背影都沒的接話。
世人，都想兩全齊美，都想著魚和熊掌兼得，都想著江山與美人同在，可是……事情往往不是這樣的，很多的時候，我會都只能選一樣。於是，捨魚而取熊掌也，捨美人而取江山也。
腳底早已被冰得麻木了，感覺不到一絲的冷或者是……疼痛，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沒有了。這一場爭鬥，從始至終，我都只是一顆棋子而以。被這個利用，又被那個利用，應該習慣了吧！
易夢蝶，你應該清楚了！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以為這個世界圍著你轉啊！你以為你是作者筆下的女主角嗎？所有的人都會因為你生氣而難過，因為你流淚而悲傷嗎？不是！不是！你只不過特意從幾千年後的中國穿到這裡來的一顆棋子而以！棋子，懂不，就是任人利用，用完之後就隨意丟棄，甚至抹殺的棋子而以！
不知道有多久，我和辰慕白兩個人站著，誰也沒有說話。直到蕭玉寒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只瞧了我一眼，然後望向辰慕白輕聲道，「王爺，天色已經不晚了。」
辰慕白點了點頭，卻依舊望著我。
蕭玉寒順著他的目光望著我赤著的腳，然後皺了皺眉，卻知趣的沒有接話。
我吸了吸鼻子，然後走到床前，慢慢的穿上鞋子，又是將架子上的厚重的披風披在肩膀上，打理好一切我才走到辰慕白面前道，「你要回去嗎？順路帶我一程吧，我不想呆在這裡！」
辰慕白看著我，好久，才點了點頭，輕輕的吐出一個字，「好。」
我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辰慕白，謝謝你啊！你又幫了我一個忙。」儘管這笑裡滿是酸澀，儘管我很想哭，可是，我還是用力的扯出一抹笑。
「王爺，你這是怎麼了？你要放她回去？你開玩笑的吧！」蕭玉寒不可置信的看著辰慕白。
辰慕白輕輕一笑，卻不看他，「只要你說，我都會願意的！」
那麼，如果我說，放棄江山，放棄你心裡的那份執念，那你會答應嗎？你一定不會，辰慕白，你一定不會，所以，我沒有問。
「王爺……」
「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辰慕白轉過臉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然後嘴角微微一勾，「明天一早走吧，我會……我會來接你的！」
「好。」我看著他，笑著應道。
辰慕白最後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蕭玉寒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門被打開了，湧進來無數的雪花，冰冷的風撲面而來，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暖意，或許，是麻木了吧！
深深的吸一口氣，我抬起頭望著沉重的天空，心裡某個角落依舊泛著細微的疼痛，我不知道在遠方的那個人是不是知道這一切？或者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