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已經回房休息了。」子雅不確定興非一的去向,也不方便亂開口。
小丫頭滿是懷疑:「他會現在睡覺?」雖然他總是不管在哪裡都能睡著,但好像晚上專程回房睡覺這種事離他很遠,在她家時貌似對此比較積極,可給她的感覺也只是他懶得搭理她罷了。
子雅無奈地攤開手。
歂瑞的視線又在房間裡逡巡了一遍,確定那個傢伙確實不在,立刻喜形於色:「既然他不在,你可以回答我上次的問題了吧?」
見她如此念念不忘,子雅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跟著主上一起閃人,不論可不可能跟上他,就算只是跑到其他房間去也好,總比現在這種情況來得更舒坦吧?
歂瑞很認真地看著他,不給他一丁點找借口開溜的機會。
他的主上當然早已知道這小丫頭的打算了,這陣子都沒給她機會單獨與他說話,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跑沒影了呢?那種說不清楚的表情難道就代表著他準備隱身聽聽他的回答嗎?子雅想到這裡,指尖都冰涼了。
「興非一到底跟無限之主是什麼關係?」他為難的表情歂瑞看得一清二楚,可是為了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為了知道興非一的憎恨,她已顧不上「善解人意」和「通情達理」了。
子雅並不專斷冷酷,至少在小丫頭的面前,所以也做不出興非一那種一言不合即可拂袖而去的事情,當然只能被她逼得無計可施。
「您為何不直接向我主詢問?」他的言辭一瞬間恢復了從前。
「我不相信他說的。」歂瑞乾脆地回答,自己也覺得太過絕對武斷,又改口道,「我需要一個中立者的客觀評價。」
這句話很中肯,子雅長長地歎了口氣,示意她坐下來。
歂瑞知道他已經打算說了,便乖乖地坐在之前興非一坐的那把椅子上,半趴在桌上,一雙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等待著答案。
子雅給了她一杯名為「重擊」的無酒精雞尾酒,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與這杯雞尾酒名一樣給予她重重的一擊。
「我是無限之主的侍從,誕生自我主,我是……」他很困難地思考著,「……按人類的表達方式的話,『道』、『真諦』、『絕對真理』或許可以用來表述一下,之後所有一切由我而生。」
歂瑞眨著眼睛,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從自己講起,更不明白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看著小丫頭茫然的臉,他解釋道:「你現在看到的我的樣子是具化……」好像很容易引起歧義,他再度斟酌著,「用『人格化』可能你更容易理解一些。」雖然與人類使用這個詞的原義還是差得很遠,但這是他想到的最能說明情況的說法,此刻他由衷佩服那些與人類接觸並試圖讓人類理解的神族們,難道他們都不嫌累嗎?
「這麼說,是你創造了世界?」小丫頭捧著杯子喝了一口,瞪大眼睛問。
子雅沉吟了片刻,對這種表達方式十分遲疑:「這麼說……也不算錯。」
「等等,」歂瑞舉起一隻手來擺動,自言自語地道,「他創造了你,你創造了世界,世界就是他……」她忍不住猛揉自己的頭髮,歎息,「一片混亂!到底是誰創造了誰?」
子雅眼前發黑:「你不能這樣等價交換,因為這兩個『世界』不是一樣的。」他覺得自己的解釋也異常混亂,停頓一下,才道,「人類沒有詞彙可以表達合理,『世界』、『宇宙』、『時空』、『位面』……凡此種種都是建立在人類認知上的,除了世界這個詞可大可小之外,其他的都只是如細胞般的單一個體,事實上,還有無數與此相同的個體存在。」
壁爐上的那只雕刻精美的座鐘忽然響起悠揚的音樂,讓歂瑞的視線投過去了幾秒,立刻又被子雅吸引了回來。
「我是你所認知的世界誕生的源頭,但我主他所代表的世界並不僅僅是人類所認知的這一小部分。」他伸手,一點淡淡的橘紅色光凝結成一粒小小的種子,種子在他手上發芽、生長、開花、結實,然後回歸成那點淡淡的橘紅色光,沒入他的手中,「就像這株植物一樣,雖然是我令它誕生,但我的力量來自於我主。」
歂瑞似懂非懂,囫圇吞棗地點頭。到現在為止,子雅還沒有提到過興非一,而他的主上明顯就是無限之主,那麼,他又是如何變成興非一的屬下了呢?
子雅覺得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來與這個人類小丫頭溝通了,揉了揉自己的眉間,他繼續這種「艱苦卓絕」的戰鬥:「隨著世界越來越熱鬧繁華,越發顯得他形單影隻,我見無論誰都無法與他比肩,便勸說他創造出能與他比肩的完美生命。」
歂瑞知道興非一大概就是因此誕生的,但她不理解子雅眼中沉鬱的光芒。
「於是,無限之主將自己一分為二。」子雅低下頭去,聲音象灌了鉛一樣沉甸甸的。
「啊?」歂瑞捧著的杯子一晃,紅色的液體蕩出來,淋了她一手。
子雅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杯壁和桌面頃刻乾淨如初:「我以為無限之主會孤單會寂寞,才會做出如此提議,可之後我發現我錯了,錯得非常離譜。」
歂瑞想起了墳頭上的少年那不以為然的眼眸,儘管曾為她的突然出現流露出受到驚嚇的目光,但那個人的心從來都在任何人無法觸摸到的地方吧?而興非一那道令她印象深刻的眼神,固然冰冷可怕,卻無法掩飾他的心之所在,不是嗎?對於無限之中唯一親人的渴望大概就是他的憎恨的來源吧?
「所以,」她小心地措詞,「你就從此陪伴在興非一的身旁?」
「是的,為了彌補我的錯誤,我可以背叛無限之主。」這個一向中正平和的男人抬起頭來,直視著她,第一次向其他人表明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