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朝?你怎麼了?」達闕扶住他有下墜趨勢的身體,微皺雙眉,「它在書房裡。」
楊國朝立刻推開他,奔進書房,原來少年放置那盆紅花的地方已經被另一種植物取代。「在哪裡?他在哪裡?到底在哪裡?!」他叫嚷著,像瘋了一般。
達闕走過去,捧起那盆栽在黑陶花盆中的如蘭般翠綠優雅的綠色植物,遞到他面前:「你送我的紅花石蒜,也叫曼珠沙華。」
「不是的,不是的!」楊國朝的眼睛幾乎不在上面停留,在房內亂轉著叫著那個名字,「曼珠沙華!曼珠沙華!你出來呀!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把你送給他們!你出來呀!求求你啦!」
達闕閉了閉眼睛,心中有些酸澀。小義,你為什麼要做那樣的選擇呢?如果不是那樣,至少在他得到前世記憶的此時,作為唯一親人和朋友的你,能真正地給他安慰,而不是讓他拚命尋找你。
清風不語,綠葉無言。
將那盆紅花石蒜放回窗台上,達闕轉身對楊國朝輕輕地道:「過去的就忘記吧,也許這是一句很無力很無奈的話,可是拘泥於過去沒有任何意義,只會錯過現在的幸福。」
「幸福?你跟我談幸福?」楊國朝一把揪住他的領口,臉上浮起癲狂的笑容,「好,你先跟我說,你為什麼叫達闕好了?!」他用力搡動少年的身體,聲嘶力竭地問,「為什麼使用我的名字?你說呀!」
達闕任他不斷地搖晃自己,一言不發,那雙漆黑的眼眸清透得彷彿什麼都沒有,又似有太多情緒。
楊國朝終究沒能得到答案,他好像平靜下來,病態的表情沒有了,頹喪地放開他,說了聲「對不起」,就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間。
達闕追上去,卻被這個曾經一起歡笑一起嬉鬧的朋友再次推開,唯有看著他走出大門,走出巷口。
「小義,我……是不是……錯了……」回到書房,達闕撫弄著紅花石蒜那修長秀氣的葉片,喃喃自語。
就像他自己說的,如果小義如何如何,放在自己身上不是一樣的嗎?「如果」是多沒用的兩個字啊!達闕用手撐住額頭,如果……如果……「如果」什麼都無法改變,「如果」只代表著後悔與無意義的自我安慰。徹底拋棄「如果」的方法,就只有將可能的後悔遏制在最初的時刻。
忽然想起小丫頭說過尚賢知有了新女友的事情,一場可以預知的慘劇也已經迫在眉睫了。可他應該去阻止嗎?第一次去違背自己的原則?
正午的陽光帶來微微的暑意,花草在陽光下愈加鮮活美麗,和呆坐於地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隻手出現在歂瑞眼前,修長挺勁,毫無瑕疵。她仰起頭,對上一雙幽暗深邃卻在此刻令人感覺溫暖的眼眸。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看著這個冷戰對象,不自覺地問道。
興非一將歂瑞從地上拉了起來,目光掃視周圍,低語:「我來晚了。本以為達闕會來……」
「為什麼你應早來?為什麼他應該來?」小丫頭反問著,心裡忍不住自己尋找著答案。難道他們知道這一切?他們知道楊國朝才是真正的達闕?他們知道他們前世的恩怨?
……「請您不要與他太過接近。」子雅曾經的話語迴響在她的耳邊,還有那奇怪的理由:「並不是說他為人有什麼不好,只是您會因為與他太過接近,而遭遇到令您傷心的事。」……
是的,興非一授意子雅,曾經試圖勸止過她,可茫然無知的自己幾乎沒怎麼將那些話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去追究他懷有的目的。那麼,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達闕,如果他也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願早早告訴她這件事?就算不想挑明,為什麼不像興非一那樣警告她?以他是她哥哥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有比興非一的方法更簡單更有效率的辦法。而他,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為什麼?為什麼他此刻仍不願過來跟她作出解釋?
「楊學長說:這是曾經的他的墳墓。」歂瑞聽著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像另外一個人,「那麼達闕是誰?你又是誰?」
「你會知道的,可是現在我必須盡快找到你喜歡的那位金髮店主……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興非一伸手過來。
「烏狄妮?什麼來不及?」歂瑞眼神裡透出恐懼,任他將自己攬進懷裡。她不想再看到象楊國朝那樣痛苦的表情了。
興非一沒有任何遲疑,開始瞬移,但小丫頭還是聽到了他的低吟:「有人會死……」
耳邊的那個「死」字聲音還未完全斷絕,眼前已經是死亡的真實畫面:尚賢知臉色慘白,睜著一雙沒有了生命的眼睛,耳鼻口都有溢出的血痕,靠坐在牆角;一個女孩子一動不動地趴在床邊上,雙手緊握,身體僵硬。
在這樣透進明亮陽光的簡單凌亂房間裡,歂瑞無法遏制地一陣陣發冷。
興非一說的「有人會死」是指的他們嗎?那麼,又是誰?是誰殺了他們?尚賢知旁邊蹲跪著的男人就是兇手嗎?可這與興非一要找到烏狄妮又有何關係?她條件反射地緊抓住身旁興非一的衣擺,不知所措。
「看到這個場景高興嗎?我偉大的神祇,不,神祇這個稱呼都辱沒了你,應該叫什麼來著?對,就用某些神祇對你的尊稱吧,——無限之主。」興非一的聲音如同從忘川河畔吹來的腥風,徘徊著死靈的怨氣。
聽到他的聲音,蹲跪著的男人站起,緩緩轉過身來。
兩雙同樣驚詫的目光相遇了。
那個男人竟然會是達闕?!為什麼?興非一又為什麼稱他為神祇?他是神仙?可是為什麼興非一會用「高興」兩個字來形容他的心情?這樣兩個字,用在這個場景中有多麼刺耳多麼冷酷啊!歂瑞張著嘴,可是翕動著卻什麼都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