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用什麼來做這個雪人的眼睛。」達闕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反倒令人相信他的確在因這種小事而苦惱。
「哎呀!這有什麼難的?」夷鳳詞向他伸出手,「瓶蓋給我。」然後她就上前將兩隻飲料瓶的蓋子扣在雪人腦袋上,雪人有了兩隻藍色的眼睛。
「喂!夷鳳詞,你不覺得你這個不符合比例嗎?完全一綠豆眼兒!」源建德很不客氣地提出批評。
還在打鬧的楊國朝和樂流風停了下來。
夷鳳詞當仁不讓地反擊:「這是現有條件下最好的眼睛。」
源建德將蓋子挖下來,撿了兩片楓葉插上;「怎麼樣?」他用略帶自誇的眼神看著大家。
「比例很合適,就是有點嚇人。」達闕評價道,「不覺得很有得了紅眼病的嫌疑?」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還挺像一個人……」
「雪人雪人,不像人還叫雪人?」源建德翻了翻眼睛。
「像誰?」楊國朝問。
「當然是象源建德!」樂流風絕不放過這種機會。
「你小子……!」源建德腳在地上一鏟,一片雪沫飛向他。
樂流風早跳著跑開,中招的是離他最近的達闕,不過也不算冤枉,畢竟是他挑起的事端。
「《封神榜》裡的楊壬。」達闕拍了拍褲腿上的雪,一本正經地回答楊國朝的問話。
「我知道!就是眼眶里長手、手上又長眼睛的那個!」樂流風在遠處叫道。
楊國朝從羽絨服口袋裡掏出一隻塑料袋遞給歂瑞。
小丫頭打開一看,是兩塊挺大的黑底有白色條紋的鵝卵石和一根胡蘿蔔,她呆看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舉起手道:「楊學長準備好了雪人的眼睛和鼻子呢!」
本來只想低調的楊國朝沒想到一下就被她「出賣」了,只能在大家的探究眼神下故作鎮定。
「原來楊國朝你還是個這麼細心的男人啊?」
在夷鳳詞的感慨下,他的臉終於還是紅了。
達闕從歂瑞手上拿過一塊鵝卵石,在空中拋了兩拋,道:「不然怎麼能稱為『團長』呢?作為一團之長,自然要事事考慮到。」
「既然是我組織的活動,我不管誰管?」接過達闕送來的「梯子」,楊國朝恢復了底氣,大聲道。
樂流風也拿過一塊:「這好像是三峽石,你也太『奢侈』了點吧?」
「你還真有眼界!江邊海邊多的是這玩意兒!」源建德搶過去,連達闕手上那塊一起安在雪人腦袋上,又伸手向歂瑞,「鼻子。」
歂瑞將胡蘿蔔遞給他,他也一併安上,退後幾步審視兩眼,向左右和身後的眾人道:「怎麼樣?不錯吧!」
「不錯。」有幾人應和。
如月道:「都把瓶蓋交出來,就可以有一排扣子了。」
「這主意好!」
三下五除二,雪人容光煥發。
源建德堅決不浪費,又將取下來的那兩片楓葉插在了雪人兩側。
「源建德的小仙子!」樂流風叫道。
源建德順勢抓起一把雪,捏成團。
樂流風看出了他的意圖,也隨手抓了把雪捏成團。
戰爭果然是只要一點小事就可以輕易引發的,從堆雪人到打雪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反正就是從這時起,沒人再記得雪人,漫天飛舞的也不是雪花。
事後根據樂流風的總結,此次戰役被稱為「源式小仙子引發的血(雪)戰」。若干年後,當時間模糊了記憶,就連為它命名的人都想不起「源式小仙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雪球們最終重歸大地,只剩下混合著喘息的笑聲在空中迴盪。所有人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沾上了白色的雪沫,標誌出無人得以置身事外。
如月往斜後方大跳了一步,避開夷鳳詞伸過來摸她臉的冰涼的手,身體撞在了誰的身上。她一邊道歉一邊扭頭看,是興非一。
略微阻止了她的衝勢的少年對她點了個頭,有禮地向旁邊讓了開去。
如月過去推了夷鳳詞一把,嗔怪道:「都怪你胡鬧!」
「我哪裡知道你會逃?」夷鳳詞看了眼興非一,悄聲笑,「你真的沒有竊喜?」
「說什麼呢你?!」如月皺起秀麗的眉毛。
「我覺得他挺可愛的。」夷鳳詞湊在她耳邊接著道,「長髮版的達闕。」
如月用力將她從身邊推開:「你越來越無聊啦!」
興非一那雙露在圍巾外的眼眸透出一絲略顯古怪的笑意,在兩個女孩子身上轉了一圈,投向遠處的歂瑞。
小丫頭也正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按說興非一和達闕一樣,是那種非常引人注目的人,沒有人可以輕易忽略他們的存在。可是,從堆雪人到打雪仗,大家在一起笑鬧的時候,他都像不存在一樣,不知道別人如何,至少她根本忘記了還有他這個人。
她的眼睛顯然出賣了她的想法,她清楚地看到興非一的視線裡有一種東西叫「了然」,吐了吐舌頭,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臉幾乎都被罩在圍巾裡的興非一漠然地移開了目光。
剛剛正要為他似乎不再那麼森寒的眼眸而雀躍的小丫頭,又再一次被打擊,暗地裡咬牙切齒。
「大隊人馬來了,我們往回走吧!」
她聽到樂流風這麼說。
「雪人呢?」
興非一忽然少有的開口,聲音不大,跟他之前的目光一樣毫無往常的寒意,聽起來與達闕的聲音別無二致。歂瑞忍不住看向達闕,幾乎要懷疑是不是他說的,餘光中楊國朝和源建德的神色都充分證明她的懷疑是有根據的。
「當然就呆在這兒,你難道想搬它走?」沒有鑒別能力的夷鳳詞當然不會像他們那樣奇怪,好笑地反問興非一。
——是很想,可是太大了。放下對興非一的疑問,歂瑞在心裡說。
「走吧!」源建德拉了興非一一把,後者看了眼雪人,沒再提出「幼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