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動聲色間震懾了兩人的達闕,做出結論性發言,「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抄教授,您可以回去了。而我們,也不會追究您兩次的不請自入。」
抄棲弦再蠢,也已經明白,面前這個少年不是他可以挑戰的。雖然他在紅衣男子身上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但至少,他看出了他是一個花妖——那濃郁的花香洩露了他的身份。可這個少年,這個從始自終優雅舒適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的少年,是怎樣奪去了他的召喚物,他一點都沒能察覺出來。因為不可知,所以更強大,這大概也算是一句真理。
他不再遲疑,默念瞬移法咒。
「別忘記把它帶走。」達闕用鞋尖頂了頂腳邊的「貓咪」,它慵懶地立起身,邁著標準的狐步回到魔法師身邊。
小義快要暈倒了。抄棲弦的臉色更是好不到哪裡去,在那只「變節」的「貓咪」靠近時,他本能地舉起法杖擋在身前,腿肚子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
「貓咪」不知道自己造成的效果,擺了擺閃亮的毛髮,若無其事地蹲在抄棲弦身邊。
瞬移的法咒終於磕磕巴巴地念完了,「偉大」的暗系高級魔法師帶著他幾經易主的召喚物離開了這個普通又極不普通的住宅。
「別看我,我馬上回去!」小義在少年的視線向他移動的時候,飛快地說道,並且像他說的一樣,飛快地衝回了書房。
達闕深吸了一口早已令小義淨化掉混合毒素的空氣,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出去,然後用手托住額頭,緩緩靠在餐桌上。
「很簡單不是嗎?」
達闕放下手睜開眼睛,看著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興非一一步一步走下來。他知道他的意思,對未知力量的本能畏懼往往在解決爭端方面有著顯而易見的成效,可是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不知道的是,人類還有一種慾望叫做好奇心,它會因為未知而勃發出更強烈的興趣,為他們,不,確切的說是為小瑞,帶來更大的麻煩。
「強權即真理,對何種生命都適用。不過,什麼樣的情況你才會……」興非一舉起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切的動作,之後輕輕地吐出那個「呢」字。
達闕彷彿從他的眼眸深處也看到了一點類似人類的好奇心,凝神細看時卻已消失無蹤。「你怎麼帶著她直接回來了?」他的眉宇雖然仍未展開,可語氣還算平和。
興非一在他對面坐下,修長的腿蹺在旁邊一張空著的椅子上,所答非所問地道:「你不覺得是你辦事的效率太差?」
「書房裡還躺著一個,你看怎麼辦?」達闕沒好氣地說,不像徵詢意見,反倒像是找人出氣。
興非一唇角勾起誘人的線條,但也不像是在笑:「我們至……」他在達闕忽然凝結的目光裡停下,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站了起來,「好吧,我來看看書房裡的人。」
向書房走去的他,幽暗眼眸裡如磷火、星子,閃動出勝利般的光輝,沒有人看到,就算看到也幾乎無人能懂。
瞧見興非一進來,窗台上的紅花似乎被風吹動,不易察覺地微晃。
「不用那麼恐懼,」長髮的少年嘲弄道,「只要你乖乖呆著。」
小義聽的非常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只要你敢輕舉妄動,我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而且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人說到做到。
興非一不會管那株紅花在想什麼,他現在要處理的是躺在床上的老太太。達闕的結界在他眼裡很清晰,看著老太太紅潤的臉色,他知道中的毒早已解了。
窗台上的小義望著那個少年,他低垂的臉上浮現一絲嘲諷,不過這次不是對他。床上的老太太就像畫布上褪色的顏料一般,在那種目光裡消失了,自始至終少年都沒動過一根手指頭。
辦完「事」的興非一抬起頭來,輕鬆地拍了拍手,甚至很有閒心地沖那株盯著自己的紅花石蒜勾了勾唇角,轉身出去了。
惡寒從根底下「嗖嗖」地往上冒,小義幾乎要懷疑花盆裡放滿了冰塊。不正常,很不正常,自打這兄弟兩個去了趟廟會,回來都跟換了個人似的,不,是換了個靈魂——興非一的靈魂顯然佔用了達闕的身體,而達闕的靈魂也顯然附著在了興非一的身上。
難道有人對他們使用了移魂大法?小義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種不能理解的狀態下還能想到人類哪部武俠小說裡創造的詞彙,搞笑得令他也忍不住發出複雜難聽的笑聲。
雪又持續下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時才略收了些,可是天氣仍未轉好,雲層依然厚重陰沉,似乎醞釀著更大的風雪。大地上的一切都像新鮮出爐的蛋糕一樣,被覆上了厚厚的「奶油」,映襯得暗淡的天光也明亮了不少。
楊國朝推薦的地方就是城市的中央公園。那裡是市內最美麗的地方,擁有大片的綠地和樹林,還有經過人工改造的天然湖泊和河流,假山、亭台、小橋點綴其間,儘管比不上蘇州園林,但也遵循著移步換景的傳統風格,充滿江南秀韻,深得市民的喜愛。
果然,還沒到公園門口,從公園裡傳出的歡聲笑語就已充盈耳際,看樣子,跟他們同一種心情的人很多,非常多。
今天來的並不止達闕他們家「一家三口」和楊國朝,還有樂流風、夷鳳詞和如月,當然更少不了楊國朝的發小源建德。
興非一理所當然地引發了「轟動」。 樂流風、夷鳳詞和如月半年沒見,回來後雖然都已經去達闕他們家報過到,但都還沒機會見到他,今日一見,自然很有開眼的感覺。如月還強一點,她比較含蓄、比較淑女,不會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樂流風和夷鳳詞可不是她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