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飄渺山莊住下,飲食起居,被照顧的細緻周到。
只是,我卻始終不見這座飄渺山莊的主人——我的大師兄丁義和龍御雷,甚至連龍刃都不見了蹤影。
忍不住詢問照料我的侍女,她說我的大師兄外出為康王採藥,已多日未歸。
而說到龍御雷和龍刃時,卻吞吞吐吐,推說不知。
躺了兩日,傷好了些,有些氣悶,便四下走一走。
沿途所見,松軒竹徑,藥圃花蹊。波光山影,樓閣崢嶸。峰疊巒翠,白虹飲澗。流水潺潺,秀幕風簾。
一處美景,一處風情,處處透著的,都是隱世的孤高清傲。
走了許久,不禁在飄渺山莊後院一座小巧的竹樓前,停留駐步。
小巧玲瓏的竹樓,清雅靈秀,兩扇房門半開半掩。
我遲疑了一下,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推門進去,頓覺一陣雅香撲鼻。
四下環視,房中文房四寶,書香蘊藉,儼然書房模樣。
惹我長久注目的,是正對門的牆上掛著的,一幅少女撫琴圖。
我細細的端詳,圖中少女,一張俏臉,朱丹點唇,眉如翠羽,唇畔含笑,美如芙蓉。
兩隻玉手,凝白如脂,半屈半展,似起似落,放在弦上,飄逸靈動。
一身月牙兒白的輕紗裙,裙角隨風輕輕揚起,飄然若仙,栩栩如生。
少女身後是漫山遍野的野花「眼兒媚」,艷紅似火的花瓣上,一道上弦彎,一道下弦彎,似開似合,彎成明眸似地弧形,弧形正中間,漆黑一點,如美人黑瞳。
我心神一蕩,有些恍惚。
畫上這一幕,竟,似曾相識。
有輕柔如和風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比絲絃之音更加動聽,輕的如自言自語的低喃,我卻清晰地聽出,吟的正是少女撫琴圖右下角的題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我緩緩回頭去。
溫雅的男子,一身雪衣,卓然挺立,站在我的身後。
俊朗的臉上,不正常的白,微微上揚的嘴角,噙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似乎是錯覺,溫潤如玉的男子,唇邊的笑,竟彷彿有些淒涼,像空谷幽蘭,遠離塵世,寂然開放。
我稍一怔,出言相詢,「康王?」
男子輕輕頷首,溫雅的臉上,平淡無波。
晶亮的眸子,清亮,透徹。
看我的眸光,卻蕭索,落寞。
庭院中起了風,捲起他一身潔白的長袍,他孤單單站在風中,像牆角一隅一枝孤單綻放的清梅,清冷,寂寞。
心莫名的一痛,恍惚中,腦海裡,時光逆轉。
十三歲那年,我與往年相同,去鐵家莊探望師父,研習醫術。
得了閒暇,在鐵家莊後山,撫琴自娛。
空靈的琴音,在滿是「眼兒媚」濃郁香氣的山風中拂蕩,我正沉醉在陣陣濃郁的香風中時,「崩」的一聲,琴弦忽斷。
我霍然站起,舉目四望。
一名白衣少年,長身玉立,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引頸而望。
我正欲出言詢問,白衣少年卻隱在樹後,飄然而去。
孤單的背影,落寞、蕭索、淒涼。
醒過神來,驀然回首,去看牆上的少女撫琴圖,那琴、那花、那人……,不正是當年在鐵家莊後山撫琴的自己嗎?
再次回頭去看龍御雷,呆愣愣望了半晌,才澀澀的開口,「原來,靈鳳與康王竟還有一面之緣,康王在大西國三年,靈鳳竟沒有照顧看望,真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