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冬,但一路上並未感到寒意。夙清夜想得十分周到,馬車設計了一個夾層,裡面燒有銀炭。
「玉秋,這是剛熬好的紅棗粥,你先墊一下肚子,還得一會兒才能打尖。」夙清夜掀開厚厚的錦簾,探進頭來。
晚秋淺淺一笑,道:「有勞了!你也進來歇歇,瞧一身的冷意。」
「這個……」夙清夜摸摸鼻尖,有些躊躇。雖然這些時日,與晚秋已經很是相熟,但過去的陰影仍是存在,讓自己不能坦然地面對女子,哪怕是心愛的女子。猶豫片刻,終於鼓起勇氣,邁進馬車。
晚秋舉起手中的羅帕,欣喜地道:「清夜,你瞧,這是我繡的,比昨兒個要好看多了吧?」
夙清夜忙接過展開一看,忍住笑,道:「很好,這兩隻鴨子好親密!」
「鴨子?」晚秋拿過來左看右看,道,「我明明是想繡鴛鴦來著,怎變成了鴨子?哎,清夜,我是不是很笨?」她沮喪地將羅帕一扔,撅著嘴。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是我眼花了,玉秋繡的明明是有情有義的鴛鴦,我怎會看成了只知嘎嘎亂叫的野鴨呢?是我糊塗!」凝視著那雙顧盼生輝的星眸,夙清夜只願此刻永遠凝聚,只願就此沉醉不醒。
「你看什麼?」見他瞧著自己發呆,晚秋不由摸了摸臉,問,「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夙清夜頓時回過神來,窘迫地輕咳一聲,左顧右盼地道:「車裡還挺暖和,這就好,這就好!」
晚秋輕輕一笑,添了兩碗粥,遞給他一碗,埋下頭喝粥。
一股溫馨從內心升起,與心愛的女子一起進食,這是自己從未奢望過的,而今天,這種奢望竟然就在眼前。夙清夜癡癡地望著,柔情慢慢從眸底溢出。
「傻瓜!」夙清夜的癡樣讓晚秋羞紅了臉,用羅帕遮住他的眼睛。
「玉秋!」夙清夜輕歎道。自己怎如此便被她吸引呢?是那絕美的容顏?不,當初看到的不過是一張清秀平凡的臉,自己不也是為之沉淪。只要看到那雙燦若星辰、爛漫純真的眼眸,自己就忍不住想靠近,想去親吻。自己是怎麼了?他打了個寒顫,痛苦地閉上眼。難道,自己還有資格去喜愛一個女子,而且是如此美好的女子。老天,既然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就不該讓陽關透入,就讓我永遠將心冰封,就讓我永遠孤孑一生,就讓我,成為一個不懂情愛的活死人!
「清夜,你怎麼了?是不舒服麼?」看到夙清夜突然臉色蒼白,神情痛苦,晚秋不禁慌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探他的額頭。
感受到那柔荑所帶來的溫暖,夙清夜一把握住,放在臉上,輕輕摩挲。
「呀,你的臉好涼!」晚秋低呼道,「可是受了風寒?」
「不,玉秋,不必擔心,我沒事!」多少年來,已經習慣孤獨一人,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擁有女子的關心,原來,老天還是長眼的,知道自己內心的苦痛。夙清夜心裡如巨浪翻騰,萬般滋味滾滾而來。
「玉秋,我不奢求今生今世長相守,只願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守在你身邊,哪怕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我已心滿意足!」握著她的手,他低喃道。
晚秋疑惑了,類似的話,似乎在哪裡聽過,只是,為何就記不起了呢?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個來自天外的聲音在心中響起,一滴淚無聲滑落。
為什麼,心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