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毅沒想到唐笑明大清早竟帶來這樣一個讓他堵心的消息。望著這個三十年的兄弟,多少年積累的「新仇舊恨」一湧而上,突然覺得他實在是有點討人煩,而且不是一般的討厭。
他看也不看唐笑明,兩眼依舊出神的望著紫菡,輕輕的拂去擋在她眼前的亂髮,那極其溫柔的動作讓唐笑明看著十分彆扭,雖說很溫馨卻有種不明不白的情愫。他提醒辛毅說:「你最好把她當成你的病人,或者全當不認識她!」
辛毅並不理他,也不回答他的話,連頭也沒有抬的問:「你全都跟楚磊說了?」他臉上的表情非常淡然,淡然的帶著一點冷漠,讓唐笑明都拿不準他的心裡在想什麼。只是眼底中的那抹憂傷告訴自己他的內心裡是多麼的在乎眼前這個女人。
「辛毅——她們兩口子的事,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摻和了,不然真的……」
「唐笑明!!!」辛毅瞪著眼厲聲打斷了他:「難道你不知道嗎?紫菡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楚磊還那麼欺負她,你讓她依靠誰?」
唐笑明一臉無奈的看著辛毅,知道自己的話不順他的心,但還是執著的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對木紫菡到底……」他沒有說下去,轉臉看了一眼紫菡,確保她還在昏睡中,才接著問:「你到底是不是因為愛她才這麼照顧她……」他再次停頓了一下,聲音略高了些,有些提醒還帶著一點強迫性的警告說:「你別覺得她年輕就忘了她的身份,她是咱們大嫂!」
辛毅脫口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他異常不愛聽唐笑明這些囉嗦,尤其「大嫂」長「大嫂」短的在耳邊縈繞,就像是一隻嗡嗡嗡的眉頭蒼蠅。對他來說,唐笑明的每一句關於紫菡的話就像是一陣風從廁所吹過來的風,夾雜著熏人的臭氣,自己不得不屏住呼吸。只是久而久之早就產生了抗體,也見怪不怪了,如今不僅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就連原來心底保留著的一絲猶豫也隨著那虛擬的臭味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堅持到底的信心。
他的沉默讓唐笑明感到一陣陣的焦躁,他不知道現在的境況應該怎麼處理。多少年他曾經數不清的幻想過三兄弟也許會因為錢、地位等利益變成路人,可他就是沒有想過唯一的爭執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楚磊對木紫菡的愛他太清楚了,如果不是愛到了極致,楚磊是絕不會下定決心跟紫菡結婚的。可辛毅同樣也是,如果不是內心裡將她當成寶貝,也不會這樣冒楚磊的大不韙將紫菡圈在自己身邊。他瞅了一眼紫菡,曾經想過如果她是破壞兄弟感情的導火線,那麼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將她直至於死地,可試問,她又有什麼錯呢?他不停的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最終不管辛毅是不是反對,點著了煙斗。
短暫的沉默後,唐笑明像祥林嫂一樣,嘴巴不停的開合著,一個勁的嘟囔說:「辛毅,你不能!你絕不能這樣,你也知道老大的心思……」
辛毅冷冷的哼了一聲,臉上完全是輕蔑的表情,他揚了揚眉反問唐笑明:「他什麼心思?」
唐笑明微微有點怔,他嚥了一口唾液,亦不體諒辛毅的心情,直截了當的說:「你最知道,她們兩人一直是相愛的,現在她只是失憶,你這橫插一桿子……」唐笑明找不出更好的詞來形容辛毅,如果站在楚磊的角度上覺得辛毅實在是有些不地道,可是反過來他又那麼值得同情。他下了下狠心說:「你可是親眼看到林捷的下場,那小子到現在還躺在這裡沒出去呢,你想步他後塵?」
辛毅腦子一亂,眼皮低合在一起,他何嘗不知道楚磊為了紫菡的瘋狂?他努力的平靜著自己狂亂的心情,回頭看了一眼紫菡,抹去臉上的憂傷,換上那副淡淡的表情說:「笑明——楚磊恐怕已經不像過去那樣愛紫菡了……你知道他昨天在哪嗎?」
「紫菡都病成這樣了!昨晚一夜高燒到現在才穩定些,迷亂中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在夜總會裡花天酒地……昨天我恨不能就把他給……」辛毅只覺得自己心裡的火一陣高過一陣,就算將楚磊千刀萬剮了也不能解氣,接著又狠狠的說:「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楚磊別想再見到木紫菡!」
「老大那都是應酬,實在是沒有辦法,你不能拿這個說事!」
「狗屁應酬!你當我真不知道他那些勾當?還有你……」
唐笑明聽他連自己也埋怨上了,又見他臉色不似剛才,怒容接著忿恨夾雜在一起,就像是一座蠢蠢欲動的火山,自己平日裡的驕傲早就被他殺得一無是處,更不敢招惹他那極其敏感的暴怒神經,猛抽了幾口煙後,在離他最遠的一個沙發上坐下了。
「咳咳咳……咳咳——」紫菡在睡夢中咳了幾聲打斷了他們兩人的談話,辛毅瞪了他一眼,見他主動將煙斗滅了,才沒有過多計較,重新趴在紫菡身邊,輕聲問:「你醒了?」
紫菡並沒有任何動靜,身子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彷彿還在沉睡著。可辛毅依然細心的捕捉到她的眼皮微微閃了幾下,特別是沒有忍住的淚水,順著眼角溢了出來。他讀不懂這淚水的含義,卻糾纏著自己的痛苦因子。
唐笑明聽到聲音走了過去,簡單的掃了一眼,認為紫菡還在沉睡,含笑說:「你也太緊張了,你怎麼比老大還……」
辛毅苦澀的搖了搖頭,眼睛看著紫菡,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的,更不知道自己和唐笑明的談話她聽見了多少,只是那鹹澀的淚水告訴自己,她的心同樣很疼。他沒有辦法制止自己渾身蔓延的柔情刻骨,想為她擦去淚水,可怎麼都沒有勇氣,他知道紫菡心裡是怎樣的愛著楚磊,手在半空中凝滯了,彷彿變成了一座帶著呼吸的蠟像。
唐笑明看了他一眼,將他拉開,在紫菡身邊坐下陰陽怪氣的喊了句:「大嫂——起來吃早飯吧?」
「……」紫菡依舊裝睡,只是臉上的肌肉一直在顫抖,特別是喉間不停的哽咽讓人看著十分心疼。唐笑明極端曖昧的靠近她,鼻子幾乎貼在她的臉上,呼出的熱氣緊緊的包裹著她,炙熱的雙唇幾乎觸到了她的鼻尖。這零距離的曖昧讓原本發呆的辛毅變成了正常人,他忍不住小聲低吼:「你在幹什麼?」唐笑明卻做了一個讓他沉默的手勢讓他沉默。
其實她很早就醒了,一直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白,尤其聽到辛毅說楚磊混跡夜總會的時候,她的心彷彿被一陣冰水澆注了,冷的只剩了痛苦,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繼續裝著沉睡。她不想讓楚磊的兄弟看到自己的淚水,更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愛楚磊愛的傷痕纍纍。
她本想繼續裝睡,可是她卻不停的感到唐笑明呼出的「二氧化碳」以及跟自己爭氧氣的本事幾乎讓自己窒息,鼻尖拂過自己的臉頰,以及那唇瓣間的熱烈不停的肆虐,幾乎就要落在自己的唇上,她實在忍不下去,急忙伸胳膊將他推了出去。
「哎呀——」唐笑明驚呼了一聲,身子向後面仰去,盯著木紫菡那含淚的雙眼,依然嬉笑著說:「你是病人嗎?動手術還這麼大的力氣?!」
木紫菡撅了嘴巴,白了他一眼說:「你幹嘛欺負我?」
唐笑明瞪大了眼睛,彷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他故意哭喪著臉說:「我怎麼敢欺負你?我要是動你一根汗毛,你老公還不把我五馬分屍了!」
木紫菡有一點發愣,沒想到唐笑明會這樣說話,尤其是他把「你老公」那三個字說的重了又重,忍不住有些煩悶,賭氣說道:「誰是我老公?我不認識!」
辛毅和唐笑明全愣住了,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再次看住了紫菡,尤其辛毅,心裡一陣緊著一陣的痛,眼看著她眼中的淚水越聚越多,夾雜著那股落寞和酸楚就像突如其來的利劍插在自己的心上,根本躲閃不及,
唐笑明還是那副老樣子,重新湊近她嬉笑著說:「我給大嫂送的早飯,嘗嘗吧?是蔬菜粥!」
紫菡將臉別在一邊,不想看唐笑明那張自己認為是有點幸災樂禍的臉,可是偏偏又不停的在眼前晃來晃去,讓自己躲都沒處躲。
辛毅原本亦不喜歡唐笑明這樣捉弄紫菡,只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可以安慰紫菡的方法,又看到唐笑明的辦法惹得紫菡笑了出來,也跟著笑了。他擔心的問:「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小腹很疼!」她聲音很輕,柔聲嬌語帶著病後的慵懶和輕微的痛楚,撩撥著在場這兩個男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特別是辛毅,多年不見隱藏在心底的柔情全部迸發出來了。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面對著她,自己就像是一隻被蜘蛛網緊緊纏繞的小蟲,纏住了自己的心。突然看見木紫菡從病床上坐起來,心裡一驚,急忙問:「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