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逃妃【完結】 第4卷 第164章 橫徵暴斂
    從南離到西疆軍大營,路遙漫漫,本應歷時一月有餘,然而宋曉深知時間的重要性,馬伕兩人輪流趕馬,過鎮不停,過棧不歇,於馬上吃喝,披星戴月,晝夜兼程,終於僅用了不到半月就到達了目的地。

    一路上,雖然宋曉很少下馬,但馬車途徑的地方,她仍然看到了很多衣裳襤褸的難民,她一開始有些詫異,這裡是南方,戰火理應還沒燒到這裡來,但場景卻仍然觸目驚心。

    面黃肌瘦的母親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路邊,希望從南離過來的旅人能施捨一點吃的,宋曉終究沒有將乾糧分給難民,而是將身上的財物給了他們,因為她知道,前方已經很難買到食物了,而這裡瀕臨南離,他們還能和邊民買一點活命用的口糧。

    情況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了,帝國軍被打得潰不成軍,中京也只是由於韓君正坐鎮而沒有遷都,曠日久年的戰火,讓整個國家入不敷出,橫徵暴斂的徵糧令,更是讓人民窮困潦倒,餓殍遍野。

    看著一路倒在路旁的屍體,聽著流民悲慟的哭泣,宋曉心裡像有一把鋼刀在割,各諸侯國封鎖了邊境,唯有南離目前還在接受難民,可她知道,這種情況也不會持久了。

    那些揮舞著長刀長鞭的酷吏在路邊設置關卡,讓來往的商賈旅人交納過路費,那些身上沒有一文錢的難民,就連包裹也會被這些人搶去。

    宋曉氣得雙目噴火,心中像是有滾燙的岩漿在炙烤,國家有難,然而這些畜生卻把刀鋒指向同胞,他們的所作所為簡直比大溯還要野蠻還要令人髮指。

    所幸宇文謙玉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包裹裡帶了不少錢物,才讓宋曉一行人能順利過境。

    終於當她來到西疆軍大營時,她心裡才有了一絲安慰,至少在韓君正的治理下,這支鐵軍仍然保持這嚴謹的紀律和鼎盛的軍貌。

    她請轅門外的守衛將玄機老人給她的信交給韓將軍,大概韓君正早就吩咐過了,所以守衛並沒有多說就轉身離去,很快,韓君正親自來迎接她了。

    這是宋曉第一次見到這名當世第一名將,她本以為,這樣一個戰功彪炳的人物,一定是身材魁梧,氣度不凡的中年人,然而朝她走來的青年將軍,卻是那麼年輕,那麼俊美,一時間到讓她有些錯愕。

    身著戰甲的年輕將軍氣度儒雅,舉手投足皆是沉穩,宛若天邊流雲,緩急不驚,又如幽靜深潭,風揚不興。

    夕陽的餘暉灑在韓君正的身上,修長提拔的身形鍍上一層如血的紅光,倒多了一絲軍人的鐵血與豪情。

    「宋公子!」韓君正朝宋曉抱拳,他的態度倒讓身旁的一干將領有些摸不著頭腦。

    軍人崇尚實力,他們看著宋曉那瘦弱的身材,目光裡流露出一絲不屑,就這種小身板,一拳就打死了,真不明白將軍為何對這名小白臉如此客氣,不僅親自來接見,而且態度恭敬無比。

    「韓將軍!」抱拳回禮,宋曉一身儒衫,倒有些文弱書生的模樣,她仍然帶著**,只有一雙如琉璃般璀璨的眸子散發出睿智聰慧的光彩。

    「宋公子,請隨君正入營。」韓君正帶著宋曉來到為她裝備好的營帳,並吩咐小兵將她所帶包裹都送了進去。

    等到一切安置妥當,韓君正屏退士兵,隨宋曉走進營帳,忽然單膝跪下,低聲說道:「叩見瑾公主殿下。」

    宋曉被他的舉動一愣,急忙拉起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已不再是公主,韓將軍切莫再行如此大禮,若被別人看到,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君正知道。」雖然瑾公主已被皇族除名,但在韓君正心中,她身體裡流著天旭帝的血液,仍然是君。

    況且老師在信中已將一切說明,瑾公主並未叛國,反而要助天啟對抗大溯,韓君正自然是不敢不存恭敬之心。

    但她說得對,軍營中還是小心為妙。

    見韓君正畢恭畢敬的樣子,宋曉忽然明白了,當年那個在西疆發起兵諫,向天下人喊出:「如今陛下屍骨未寒,邦本不固,爾等無恥宵小卻坐視殿下孤兒寡母受盡欺凌,若是再無人出來主持公道,這天底下還有何正義公理可言?」之人,他的骨子裡流淌的都是忠君愛國之血,即便對著她這樣一個被天下人唾棄的除名公主,仍然謹守著人臣本分。

    「將軍請坐。」宋曉指著簡單的桌椅,開口邀韓君正坐下。

    然而韓君正卻似乎不願逾矩,他搖頭說道:「君正畢竟是臣,又怎可與殿下平起平坐。」

    宋曉有些受不了了,古代的人怎麼骨子裡都帶著一股迂腐,她微微正色,沉聲說道:「軍中本就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如今我們已是同僚,若將軍還如此抗拒,以後我又怎麼同將軍共事?」

    韓君正神色一滯,轉而不好意思地笑笑,俊美的男子竟有些少女的羞澀:「殿下所言甚是,如此,君正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落座,宋曉開口道:「以後無論人前人後,請將軍不要再叫我殿下。」

    韓君正從善如流,點頭應是。

    「還有,我一路上所見所聞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請教將軍。」宋曉轉到正事,開口問道。

    「請講。」韓君正目光柔和,但多年鐵馬從戎,仍然帶著一絲硬氣,他簡潔開口,示意宋曉繼續說下去。

    「如今徵糧令已是多少倍?」當年她尚在好人寨時,就已是三倍,如今已過兩年,雖然今年未遭大災,但看百姓生活慘景,想必朝廷又加大了徵糧額度。

    「十五倍。」韓君正淡淡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只是眼底卻閃過一絲憂心。

    十五倍?宋曉本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仍然被這個數字驚得一愣,她微微皺起眉頭,接著開口:「什麼時候開始實行的?」

    「已有一月。」韓君正答道。

    宋曉一聽,清澈的水眸望著韓君正,開口說道:「將軍,我以天下蒼生的名義,懇請你上書天祐帝,讓他取消徵糧令。」

    韓君正到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他想了想說道:「不是君正不願,君正也知道百姓生活得多有苦,可如今這局勢,軍糧只能靠徵糧令從民間獲得。」

    宋曉搖搖頭,緩緩說道:「你聽我說,如今能挽救天啟的只有將軍你一人。」

    然而韓君正卻一臉慚愧,接口道:「君正無能,恐怕會辜負您的期望。」

    「我不是指戰場上,將軍的功勳日月可鑒,不是你無能,而是軍隊無能,將軍不必自責。我是說請將軍勸服天祐帝,取消橫徵暴斂,如今這個樣子,天啟是在自取滅亡。」宋曉目光清澈堅定,接著開口:「如今將軍也知道百姓生活是什麼情況,我一路走來,見到的可以說是人間慘象,而且那還是南方,戰火還沒蔓延到的州郡,北方我不用看,也知道會是如何的場景。這種狀況再持續下去,不用大溯攻來,國內必定會出現大範圍起義浪潮。」

    韓君正面色一震,她說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他一心撲在戰事上,倒沒有考慮那麼多:「君正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是一場民族戰役,相信百姓會理解的。」

    宋曉反駁他:「中京皇室不得人心,帝國軍節節敗退,人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而現在不僅戰場上沒有起色,反而再給他們頭上增加苛捐重稅。百姓沒了活路,還會管什麼民族大義?全民參戰不是靠搖幾桿大筆,幾個有骨氣的文人在那裡寫幾篇文章就行的,百姓的目光看不到那麼長遠,他們關心的是下一頓有沒有著落。也許現在能靠著輿論糊弄一下百姓,但時間久了,絕望會慢慢滋生,當他們看不到一點希望時,這個天下是誰來做主有什麼區別呢?」

    「你說得對,但國庫空虛,物資短缺,軍隊已經快要揭不開鍋了。」韓君正苦笑道,軍隊財政他不想告訴她,但如今聽她這麼一說,也不得不據實以告了。

    宋曉更是一驚,她沒想到軍隊都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按理說,天啟地大物搏,就算諸侯國袖手旁觀,就算經歷過一場百年不遇的天災,就算曾經賠償給大溯一大筆錢財,也不至於連帝國軍都如此潦倒。

    腦中飛速轉動,結合她所見的種種跡象,一條線索慢慢形成,她看著韓君正,壓抑著怒氣開口:「將軍可想過,從民間徵收上來的軍糧都去哪了?不是徵糧令不夠,也不是天啟沒有那麼多糧食,而是大小官吏層層剝削,吃空餉,喝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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