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下方忽然響起一片排山倒海的衝殺聲,巨大的聲浪讓山上的眾人忍不住低頭望去。
然而宋曉卻沒有側頭,她謹慎地盯著帝軒,這個如老虎霸氣,如毒蛇狡猾的男人,決不能給他一絲可乘之機,否則輸的就該是她了。
「皇甫瑾,你沒有和朕討價還價的資格。」帝軒冷眼睥睨,散發出來的週身寒氣好比千年不化的皚皚雪原,讓處在冰暴中心的宋曉,克制不住地染上一層薄霜。
「你的命都在我手上了,你還和我談資格?」宋曉也不是一個眼神就能擊垮的軟柿子,她短暫的一生,經歷了太多血雨腥風,行走在屍山血海之中,見慣了大風大浪,殺人取命如同家常便飯,平常得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然而不知為何,面對這個男人,她的心卻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狂風驟浪之中,飄搖不定,隨時都有覆滅之危。
「我只想要蕭衍他們平安無事。」宋曉加了一句,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只要別人對她哪怕只有滴水之恩,她都會不顧生死、不計後果報恩於人。
對於蕭衍如此,對於好人寨的上千弟兄如此,可對於帝軒....
「你越在乎他們,朕就越要他們死。」兩人相對而立,帝軒足足高了她一頭一頸,身高上的優勢帶來令人屏息的壓迫,將他的霸氣和不悅彰顯無遺。
「你!」宋曉仰頭怒視他,手中沾染塵土的碎石緊緊抵在他的大動脈上,被這個男人的蠻不講理氣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就這麼不甘示弱地對視著,看著對方眼底積醞的狂風巨浪,像龍捲風般驚人地翻騰。
宋曉首先敗下陣來,不是她氣勢不足,而是她的脖子仰得都快斷了。
該死的臭男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
「他們只是普通百姓,和你無冤無仇,殺了他們,你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宋曉試圖和他講理。
但某個死心眼的男人被妒忌沖昏了頭腦,他不能容忍她為了別的男人威脅他,更不能忍受她替別的男人求情。
薄唇輕啟,帝軒無情地答道:「他們是漢人。」
「漢人?」宋曉忽然像被潑下一桶冰水,某些被她遺忘的記憶忽然就像絕提的洪水,毫無預警地呼嘯而來:「因為他們是漢人,所以你就要殺了他們?」
「是。」
「天下的漢人你都要屠殺乾淨?」
帝軒這次沒有回答,他落在宋曉蒼白小臉上的目光,深邃而又冰冷。
晌久,瘦弱的女子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只是笑得那麼蒼茫,那麼無力。
亡國滅種,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嗎?這不是她早就知道了的嗎?
為何現在她心中卻有一絲酸楚,是期望落空了?是幻想破滅了?她心裡的某個角落,像被人潑上了一瓶硫酸,她能聽到某些東西正在消失融化。
原來她早就忘了,他們之間還隔著國仇家恨,還隔著民族大義,還隔著永不相容的生存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