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傾三國【完結】 愛到深處亦無怨 天人永隔
    即使是這樣,她也能感覺到絲絲的幸福。

    太幸福了,有時也是一種罪。

    上天不會把這麼好的運氣給她,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他,已花光她所有的運氣。

    對不起,孔明,對不起……她知道,自己很任性,總是不顧他的感受,任意離去……此時她才明白,每次她的離去,給他帶來的是多深的傷痛……

    當她感受到馳騁雲間的逍遙與壯闊,卻不知,孔明獨自守著那支離破碎的回憶,填補他恆古空虛的心靈,無怨無悔,默默地等待她的歸來。

    他才是最孤單,最寂寞的人。

    凌張了張嘴,想說出隱瞞在心中最深最痛的執迷彷徨,卻仍然發不出一絲聲音。

    對不起,總是讓他為她擔心。他知道的,其實她不夠堅強,也希望有個人來疼惜她、來支撐她,她常常這樣縱容自己,她是個沒有用的人啊……

    即使她死了,她的魂魄也會跟隨著他,永生永世……如果真的有來生,她絕不會再離開他。只要能靠近他,就算傾盡一切,她也絕不後悔!只要能追隨他,天上黃泉亦在所不惜!

    身著染血的長袍,在這淒清的冬日晚風中,猶帶著一絲遺憾,能死在心愛的男人懷中,為情,為愛,凌,一生無悔。

    孔明一動不動地擁著凌,他們垂直地沐浴著溫柔的月光,從暮藹悄悄纏繞的那一片朦朧的樹林中,直望到星火撒在的斑駁遠山……

    在年輕的日子裡所擁有的執著與癡傻,到盡頭時,不是令人會心一笑的圓滿,便是淒楚的破碎。驀然轉身,來時的路是多少歡笑淚水共織的歲月,如今已成一席碎夢。

    這是平凡的她不會懂的,但是,她只知道,能刻骨銘心地經歷一次,足以勝過太多太多無知的歲月。

    風終於輕揚起來了,眼前似乎有片陽光,那片陽光溫暖而灼熱,已不再痛苦的胸口,漫上輕盈的動感,彷彿一切均在輕靈的動感中回復到那種最佳的境界。

    「我……還是沒能護住你,最後,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你離開我……」孔明在凌耳邊深痛地低喃著。

    他輕柔的聲音輕拂著她的肌膚,流淌過她的心頭,溫熱的雙臂有力地包圍著她,身上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不少。

    孔明……凌輕抬起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指尖頓時觸碰到一陣濕潤。

    「不,孔明,不要……」凌用盡最後的氣力,想開口告訴他,別再為她傷心了,她不要他傷心,她不忍看著他傷心啊!他的淚水會令她痛徹心扉!

    孔明……不……她不想在他深切的悲痛中死去……

    但是光明在凌的眼前漸漸退去,心臟在迷離的悸動下安然而恬靜,在超越靈魂的漫步中,她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香銷玉隕,一縷幽魂轉瞬散去了……

    窗外。

    幽黑的夜空中,一顆顆流星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似乎想用生命擦亮黑色的夜幕。

    串串流星,灑下一場流星雨,那靜的夜幕動得越來越頻繁,各種優美的弧線,銀白、火黃、亮藍、幽綠……緩緩劃過天空,像一幅漸漸顯示出其優美的圖畫。

    這在孤暗天際落下的流星雨,帶著稍縱即逝的光輝,就好似那愈是把持不住,卻愈顯彌足珍貴的浪漫情事,令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而冰冷許久的蒼穹,將會因此而美麗……

    番外(孔明隨筆)

    今日大寒。

    梅花又一次盛開,繁花似雪,暗香浮動,微風吹過,香飄數十里。

    我靜靜地坐在長椅上,在院落深處聆聽花開的聲音,真的很美妙。

    那是一種幸福的感覺,看著它們一點點怯怯地開放,它們的羞澀和嬌小感染了我。

    但,陣陣寒風吹來,梅花片片飛散開去,落於地,輾做塵。沒有送別,沒有葬禮,甚至連一點點的留戀也不曾有。

    開花的結果總是很美,花開、花謝,季節的輪迴,本不無可惜,但花謝的落魄、失魂讓我感到結了果才是真的花開。

    花謝盡了,我再也聽不到那種美妙絕倫的聲音,只聽見它傷心落淚時的無奈歎息,又是一年花開花落……

    凌兒……卻已不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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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諸葛亮,字孔明,琅邪陽都人氏。

    自從父親亡故後,我只能與弟妹一起跟隨著為官的叔父。

    可惜,叔父很快也病逝了。我與弟妹失去了生活依靠,便移居隆中,隱居鄉間耕種,維持生計。

    我潛心鑽研戰術兵法,積累著治國用兵的知識,等著有朝一日能一展自己的抱負。

    光陰似箭,我已由少年成為青年,轉眼之間便二十有五了,是時候該成家生子了,便欲與黃承彥先生之女黃月英成婚。誰料月英還未過門,便得了急病,很快病逝了。

    經過這次變數,我已無心再理私情,遂決心不再娶妻,孤老終身,立志邦國,淡泊寡慾。

    那時,我一絲想成家的念頭都沒有。為何?或許是因為,我從來不知道心動的感覺吧。心動的感覺是如何?我甚至懷疑,我這一生都無法體會到這種感覺。

    直到,我遇見了她。

    凌兒……這個在心底埋得太深、太沉的名字。

    那個臥龍崗下的黃昏,終我一生,都不會忘懷。

    在晚霞中,她烏黑燦然的髮絲閃著點點金芒,琥珀色的明眸英氣畢現,不屬於這塵世的清麗容顏,幽雅中又帶著一股出塵的氣質,英姿煥發的傲氣。她筆直地站立著,定定地與我相望,給人雌雄莫辨的迷離之感。

    雖然她身穿儒生袍,氣勢和風度不輸於男子,言行舉止乾脆利落,但我還是一眼便看出她是女兒之身。

    我明智地沒有點破她的身份,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與她相交,成為知己好友。

    她看來似乎是有急事,和我寒磣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了。

    我沒有開口挽留她,因為我知道,我與她,必有再見之日。

    果然,我們很快再見了。

    不久,靜慧道長便帶著她,來到了我這破爛不堪的草廬中。

    她微微漲紅的雙頰,仍帶著稚氣的嘴角,卻說出了「寒士俱歡」、「吾廬獨破」這等豪氣的話語,令我動容。而她對時勢的精闢見解,及哀民生的豪氣與俠骨更讓我吃驚不已。

    當靜慧師太提議讓凌兒到草廬於我同住時,我心裡真是欣喜萬分。

    我在意的不是男女之嫌,而是知己難求。於是欣然接受讓凌兒做我的書僮,雖明知會委屈她,但那是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了。

    我開始將所知的一切傾囊相授與她。從天文到地理,從軍事到政治,從當今的格局到未來的走向,甚至是五行八卦、謀略權術這些艱深晦澀的知識,我也一點一滴地教她。

    她很聰慧,凡事一點就通,常常有希奇古怪的念頭與做法,時常為了某些觀念上的不同,與我爭辯不休。

    有時她也會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發呆,默默望著窗外的景致,幽眸裡是一股難以名狀的憂鬱。這時的她,總令我有一股淡淡的憐惜。

    自決定出草廬助主公後,我便一直很矛盾。在理智上並不希望她和我一起涉險,但在情感上卻希望她能和我同甘苦、共患難。

    離開草廬的前一夜,凌兒將親手縫製的鶴氅與羽扇交到我的手中。

    鶴氅與羽扇十分精緻,但我卻無暇顧及。

    我不顧她的微微掙扎,將她的手拉到眼前。果然,她纖細的指尖密密麻麻地佈滿了針眼,這些傷口,令我心痛莫名。我知道,為了縫製這兩樣東西,她付出了很大的心力。

    我輕聲開口問她,是否願意和我一同出草廬。話出口後,我心中其實有絲惶恐,生怕聽見的答案不是我期望中的。

    她微斂眸,語調低緩,卻又無比堅定地答應了。

    我無語,只是輕搭著她的肩,與她並排站在窗前,感受這撩人的夜色。

    此時,我的心裡暖暖的,有三分美好,有三分感動,有三分憧憬,更有一分執著。

    我不知對她是怎樣一種情感,只知它真實、無香、清淡如水,卻縈繞心頭,徘徊不去。

    有一種情感,只能拿心去感受;有一種情感,只能用心去儲藏。

    而我對凌兒,便是這樣一種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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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到新野,我整日忙於政事,謀劃韜略、操演軍士,與凌兒有些疏離。而她性格爽朗,在軍營裡游刃有餘,很快便與趙雲一干人等結為好友。

    我與她雖不像在草廬時那般親近,卻依然維持著知己的微妙關係。

    但博望一戰,卻將我們間的平衡打破了,她已敏銳地窺視了我心中最陰暗的那面,而這樣的我,無疑是她不想接受的。

    她開始躲避我,我幾次想與她談心溝通,卻被她一次次躲過。

    終日不見她的身影,我的心中彷彿缺失了什麼,雖整日忙碌,但心頭總有一縷淡淡的牽掛,始終無法放下。

    而局勢也容不得我去體會這細微的情感變化,博望一戰失利,曹操傳令起大兵五十萬,逕往新野殺來。

    敵強我弱,主公軍民只得兵分兩路,棄樊城而走。

    經過勞累奔波,終於有些許喘息的機會,我才想歇息片刻,忽地想起凌來,當下回頭去尋,早已不見她的蹤影。

    她去了哪裡?她不是一直都在他身後麼?定是方才曹兵掩殺過來時衝散的……

    我在心中揣測著,不由有些慌亂,凌兒,你千萬不能出事啊!

    我最終強自鎮定下來,以她的聰慧機敏,定能平安脫險,我必須相信她!眼前我需要面對的是更為重要的事情。

    安撫軍民,糾集其餘的將士,保護主公與眾人安全離開此處,這才是如今我該做的。

    我們且戰且退,停在大樹下休憩時,便看見她一身是血,策馬趕來。

    她看見我,露出一絲安心的淺笑,便從馬上跌下,落入我的懷中。

    她傷得很重,倘若那傷口再偏一分,再深一寸,倘若沒有及時就醫……她的性命就不保了。

    凌兒天性善良、樂於助人,但這些在血腥的戰場前卻是天真愚昧的,我決心讓她回草廬,不想她再捲入如此危險的戰爭中。

    她的回答卻令我驚詫,經過此次一役,她已能完全瞭解我的苦衷,且再也不後悔與我一起出草廬,她說,她願意一生都陪在我的身邊……

    一生,都陪在我的身邊,這是多麼令人心動的字眼。

    人活一世,總會碰到幾個特別的人,這類人可能只是純粹的精神寄托,但卻不能被單純地劃歸為朋友,因為傾注的關愛早已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界限與理念。

    但我與凌兒又不曾有過將之昇華為愛人的具體行為,我們之間常常清淡如水。

    所以,我們之間,只是介於情人與朋友之間,一種很特殊的情感,或許這份情感還凌駕於友情與愛情之上。

    到了江東,我沒有立刻前去拜訪孫權,而是陪著凌兒去市集閒逛。

    她狡黠地點破了我看似不經意的鬆散,實則劍拔弩張的心情。

    我苦笑,對她,這個能看透我的女子,我總是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看著她被衝散在人群中,我焦慮地尋著她,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拉住她。

    直到這一刻,我仍然難以確定自己的心情。

    第二日,我們便需面對無數的挑釁和爭鬥。我已心如死水,對這番阿諛我詐,早看得透徹,甚至有些麻木。

    凌兒的表現卻令我吃驚,在大堂上,她雄辯滔滔,沒有絲毫的膽怯,令在場的東吳謀士啞口無言,也令我十分欣慰。

    但隨後,趁我與孫權詳談之際,她竟然跑去較場馴服烈馬。

    她從馬上墜下的剎那,我幾乎停止了呼吸,幸而公瑾救下了她。

    她總是率性而為,完全不理身邊人的感受,我才想責備她,卻發現她受了傷,且公瑾對她的態度,著實令人費解。

    但我沒有用心去探究,凌兒的傷需要醫治,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當公瑾邀我們去都督府時,我一口便答應了。

    從都督府回來,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要探究她與公瑾的關聯。

    原來他們早已認識,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這是我們相識以來,我首次如此嚴厲地斥責她。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望向我的眼神,幽怨而受傷。

    幾日後,我便隨公瑾出兵三江口,而凌兒,仍然留在都督府裡。

    我想,等此次戰事平息,再去尋她,對此事,我們都需要時間考慮。

    但她還是來了,我知道,從她站在帳外的那刻起,我就知道,她來了。

    送走了公瑾與子敬,我便開口喚她,此刻我什麼都不去想了,只想看著她,再也不讓她露出那樣受傷的眼神。

    凌兒卻首先開口認錯,她的坦率令我又驚又喜,我們重歸於好。

    深夜,我聽見她急切的叫聲,驚慌中,疾步來到她的榻前。

    她在做噩夢,如發狂般地痛哭吶喊。

    我急急地喚著她的名,摟緊她,想將她從夢魘中解救出來。

    她醒了,抱著我的脖頸,頭緊埋在我的頸窩中,汲取著我的溫暖。

    我能做的,只是緊緊地摟住她。

    我發覺她纖瘦的身軀正隱隱地顫抖著,額上全是冰涼的汗珠,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她只是摟著我,卻不告訴我她究竟做了怎樣的噩夢。而對於她的過去,她也甚少和我提起。或許,她還無法放開心結,全心地信任我吧。

    可憐的凌兒,清醒的時候,她把所有的苦痛都默默地放在心裡,從不訴苦,她的堅強令人敬佩,也惹人憐愛。只有在睡夢中,她才能放鬆警戒,痛快地哭出來。

    我會守護你,絕不會讓你再陷入夢魘中,凌兒……

    晚時,我與子敬領兵前去借箭,待我回來時,她卻被人擄走了,生死難測。

    我雙手緊握著拳,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關心則亂,這是兵家的大忌。

    但,只要一想到她身陷險境,吉凶難卜,便令我的心如墜無底深淵,從內心深處傳來的一陣陣悸動,正撼搖著我。

    是何種情感正從心裡破繭而出?為何我會如此心慌意亂?

    幸而,凌兒平安回來了,雖然受了傷,但,總算是回到了我的身邊。

    很快,新的阻礙出現了。

    她與公瑾結為異姓兄妹,她必須留在江東為公瑾治病,而這也意味著,我將與她分離很長一段日子。

    「假如半生奔走,最後留不住紅顏知己為伴,就算手握無邊江山也有憾……」聽凌兒如此吟唱著,我心底有絲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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