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喝了口茶,才又說道,「誰知這小小的疏忽竟立刻讓都督聽出,回頭一顧,意問何緣有誤,於是便有了『曲有誤,周郎顧』的故事流傳了。」
「琴樂講究三五知己,知音的聚會性品樂。」孔明微瞇的黑瞳湧上閃亮的利芒,「公瑾的琴音內涵深邃,意境悠遠,順應自然,大音希聲,其意境之空靈跌蕩與禪之直抒性靈不謀而合。禪之最高境界為不立文字,講究的是當下了悟,此實為最虛、最靈動之化境。」
「琴樂所追求意境之深、之遠、之靜是必須講求與心之虛靜相配合,能達此,可說是到達禪的境界。」周瑜似遇見了知音,喃喃開口道,「凌,你說的另有一人深懂我的琴音,是孔明麼?」
「是,我所指之人,正是孔明。」凌點點頭。
「我不擅音律,勉強可做個聽音人。」魯肅提議道,「諸位都是好樂之人,不如共奏一曲吧!」
這倒是個好提議,在場可是有三位音樂好手:周瑜、小喬、孔明。
可琴只有一張,該怎麼辦呢?
眾人商議著,最終決定,孔明撫琴,周瑜舞劍,小喬伴舞。
而凌和魯肅這兩個閒人,自然是坐在一旁觀賞了。
「凌,」小喬喚道,「你也來吧。」
「我?」凌擺擺手,「我可不好此道。」
周瑜也為小喬幫腔道:「凌敢冒充琴師,與我侃侃而談,應該多少也通曉些音律吧。」
「大哥!」凌頓時惱羞成怒,「誰冒充琴師了!來就來!」
凌走到孔明身邊道:「我把曲調告訴你,由我來唱詞。」
孔明輕笑著點點頭,凌便詳詳細細地把曲譜說於他聽。孔明對音樂極有造詣,很快便將曲譜記住了。
孔明修長靈巧的手指緩緩撥動琴弦,悠揚的曲調便如高山流水般,從他的指尖輕輕流瀉出來,像是一陣濕漉漉的煙霧,沒有形狀,沒有規則,輕柔地滋潤著大地與人心。
隨著琴聲,只見小喬從秋海棠的花影裡舞出,揭開那被金幔玉帳所籠罩的神秘面紗,頓顯千種風情,萬般嫵媚。
小喬飄逸的舞姿讓凌真正體會到什麼是飛舞身輕,掌上可舞。
而周瑜的劍舞卻是完全不同的一種風情,一柄長劍,一壺清酒,豪邁狂野的英姿,使人忘卻了黑夜白晝,忘卻了孤獨寂寞,只記得他的白衣勝雪,他的卓爾不群。
月如鉤,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秋海棠開的正盛,一瓣瓣,淡淡的紫,憂鬱得讓人心疼。舞起的陣陣清風,將花瓣捲起,拋下,再捲起,再拋下,漫天的花瓣似永不停歇的輕盈飛舞著。
凌看得如癡如醉,一時竟忘了唱詞,直到孔明輕喚一聲,她才如夢初醒,輕啟雙唇,款款唱道:
風把漫長來時路吹斷 再回首情還在人已散
我恨蒼天無語總閉上眼睛 不聽不問不看
任憑深情任憑真心 隨風離散讓我癡狂讓她傷感
日夜背負著相思的重擔 讓英雄氣短就唯有愛
假如半生奔走 最後留不住紅顏知己為伴
就算手握無邊江山也有憾
逞好強縱有淚不輕彈 酒一干滿懷苦心已酸
世間最難為鐵膽柔情男兒漢 難為男兒漢 (歌手:巫奇 歌名:難為男兒漢)
凌的聲線向來比女子的低些,雖不如男子般低沉,但唱起這首歌,倒也渾厚自然,毫無突兀之音。
一曲終了,小喬與周瑜緩緩靠近,緊緊相擁,兩人的眼裡彷彿只有彼此,再無旁人。
是了,三國時,周瑜被視作男人的驕傲,風姿特秀,恢弘大度,不記人惡,天生一個大丈夫。而命運安排小喬用一生等待這個綴滿傳奇的人物來臨。他們兩人的感情定是情比金堅,日月可鑒。
凌正想著,孔明輕扯下她的衣袖,她立時會意,悄悄退到一邊坐下了。
「凌。」魯肅招呼道:「來,我們喝酒。」
「子敬,凌不會飲酒。」孔明皺眉道。
「哦?凌性情豪爽,氣質與風度不輸男子,竟不會飲酒?」魯肅斟滿一杯酒,遞給凌。
凌也不答話,接過仰首便喝乾了,魯肅遂又幫她斟滿了。
「凌,」孔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勸阻道,「你傷勢還未痊癒,不能飲酒。」
「沒事,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凌微微一笑,又將杯中的酒喝乾了。
罷了,早知道這丫頭倔起來,八匹馬都拉不動,且這幾日她困在營帳中,想來也悶得發慌,讓她發洩下也好。
孔明也不再阻攔,只是靜靜在旁看著。
剛開始凌與魯肅喝得還有些拘謹,漸漸地也就自然了,放開了。
喝著,喝著,魯肅有些醉意,他平時少言寡語,隨著酒越喝越多話也越說越多。漸漸地,說起話來舌頭也有些大了,可卻越說越有勁。
凌也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來!今晚月色正好,趁著酒興正濃,你我再乾一杯!」
兩人你來我往,不知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周瑜送小喬回帳,回身再來看眾人。
魯肅早喝得不省人事,倒臥在長椅上。
凌已是醉眼惺忪,正軟軟地半躺半靠在椅背上。
「凌也喝多了?」周瑜皺了皺眉。
孔明脫下長袍,輕輕蓋在凌身上:「這丫頭酒量並不好,但就是爭強好勝,不肯認輸。」
「唉……」周瑜歎道,「醉了也好,我正有些事情想和孔明說。」
「哦?公瑾有話請直說。」孔明在周瑜對面坐下。
周瑜挑了挑眉:「凌留在江東,你當真無任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