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昨日我軍作戰勇猛，絲毫沒讓他們佔到便宜！」蘇將軍興奮不已。
葉雲天看著眼底一片青色的他，微微頷首：「蘇將軍辛苦了，昨日朕甚至都未起床。」
「臣知道，這是皇上對臣的信任，臣幸不辱使命！」蘇將軍抱了抱拳。
「聯軍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發動下一次進攻，蘇將軍切不可掉以輕心！」
「是！」
蘇將軍走出營帳，葉雲天往後一靠，拿起桌子上的那封密信，微微一笑。
原來桑多洛打的是這個算盤。
當他是傻子嗎？聯軍頹勢已現，桑多洛見從皇甫郁那裡撈不到好處，就轉而向他示好，要求竟然和當初他到京城所求的都一樣。
二十萬銀兩，十萬絹帛，只要他答應，桑多洛就會退兵。
冷笑一聲，他提筆在空白的信紙上迅速寫下幾行字。
很快，一個暗衛悄然落在他面前：「陛下。」
「給赫哲大汗桑多洛送去。」
「是！」
他拖的越久，損失就越大，看看到底是誰先沉不住氣。
就要結束了，他看著桌上的地圖，目光蒼遠。
***
「這麼開心？到底是誰寫給你的？」葉雲天皺眉看著一旁笑的眼睛都睜不開的某人。
今日收到京中的奏折，竟然有一封信給她的，封面上漂亮的楷體，寫著「宸妃親啟」，儘管萬分狐疑，他還是抑制住好奇心，沒有拆開。
慕凝仔仔細細的把信又看了一遍，這才睨了他一眼：「真笨！還能有誰？當然是我最聰明可愛的兒子！」
葉雲天啞然，他看見信封上的字就有些不是滋味，卻沒想到，信封可能只是旁人代寫的。
把信遞給他，慕凝得意道：「看！你兒子多可愛！」
葉雲天含笑接過，看著還略顯稚嫩的字體，挑眉道：「難怪，要是信封也是他寫的，我肯定能猜出來。」
「嘉兒在信裡問慕青瑋的情況。」慕凝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你一直沒有公佈他的死訊。」
「江齊銳知道，但是誰會在嘉兒面前說？」輕輕拍著她的背，「別擔心，嘉兒會明白的，他的舅舅是個真正的英雄。」
慕凝點了點頭，靠在他肩膀上：「雲天，你一定要好好的。」
「會的，我答應你，絕不會讓自己受傷。」輕撫著她的髮絲，他微笑攬住她的肩，「皇甫郁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
咬了咬牙，她小心開口：「假如可以，我是說假如，他最後關頭放棄，盡量讓他活著，好不好？」
葉雲天眼神一暗：「凝兒，你是說讓我不要取他的性命？」
「如果可以的話！我知道在戰場上什麼都很難說，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難處，如果不是非殺他不可，就盡量留他一條命。」輕輕的蹭著他的胸，她柔聲道。
他輕歎：「凝兒，留他一命並無不可，只是，我以為你雖不至於恨他入骨，但至少，對他已沒有留戀了吧？何況，他曾經對你做過那麼過分的事。」
「不是留戀，我只是……」想了很久，她還是不知該怎麼表達，「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只是覺得，他這樣的一個人，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沉默許久，葉雲天終於開口：「我答應你。」
***
三日後。
天氣陰沉，黑雲壓頂，葉雲天蹙眉，心裡也沉重起來。
若皇甫郁選擇在今天發動攻擊，他們大概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但是不能掉以輕心，他走上城牆，看著戒備森嚴的大胤精兵，微微露出笑容。
就算他們真的來了，也沒什麼可怕的，這一天遲早要來。
「皇上！」一名副將來到他的身邊，「這一次，臣懇請皇上再營中指揮，萬不可待在城牆之上了。」
「無妨。」葉雲天微微一笑，不站在這裡，他永遠也不會明白戰爭帶給人的震撼。
「皇上，萬一……」
「沒有萬一！」葉雲天打斷他的話，「褚將軍，城牆之上，你多費心。」
「是。」知道無法再勸，褚將軍只得歎氣。
沒過多久，天色更暗了，大風漸起，吹得人臉上生疼。
不遠處聯軍的營帳似乎有了動靜，葉雲天神色一凜。
不過一瞬，黑壓壓的大軍忽然從各個營中出來，如潮水般向城牆湧來！
驟然出現上萬人的大軍，守城的將士均被駭住！葉雲天迅速冷靜下來，一揮手，號角聲頓時響起！
這是，聯軍發動全面攻城的信號！
他竟然真的選擇了這麼個好時候。
大胤的人馬迅速集結，在蘇將軍的帶領下，一萬大軍出城迎戰！霎時間飛沙走石，眼前只有攢動的黑色人頭。
這是真正的廝殺！
所有的一切只不過發生在一瞬，然而戰場上就是這樣瞬息萬變，久經沙場的眾將士很快進入狀態，殺起敵軍來毫不手軟！
褚將軍很快在城牆上佈置好火炮和火槍手，為了避免誤傷自己人，火炮射向遠處，好在房先生改進的火炮射程較遠。
葉雲天聽著一聲聲的轟鳴，手漸漸握緊！
下面，那個戴著面具的身影，分明是皇甫郁！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上戰場，葉雲天微微皺眉。
皇甫郁的身手自然不必說，蘇將軍若要迎戰他，還是多少有些吃力，若慕青瑋還在，此時定然游刃有餘！
他的眼神一暗，一時間竟有衝動親自下去迎戰他，但是理智阻止了他這麼做。
他之所以選擇站在城牆上，一方面是為了更好的掌控戰局，一方面，也是給所有大胤的士兵一個精神支柱，他很清楚，他站在這裡的作用遠比下去迎戰敵人來的大。
「娘娘！你不可上去！」身後忽然傳來褚將軍急切的呼喊。
他豁然轉身，果然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他一時大怒。
「凝兒，你怎麼過來了？誰讓她出來的？」
慕凝卻抓住他的手：「不要讓我走！我知道皇甫郁就在下面，或許我能幫上忙！」
「能幫上也不行！」明白了她的意圖，葉雲天更怒，冷著臉掙開她，「來人！送娘娘回去！」
「不要！」慕凝哀求的看著他，「讓我和你待在一起，上次，上次若我在，或許我就可以攔住他……」
葉雲天抿緊唇迫視著她，這個女人，為什麼一定要所有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我只是擔心你，如果你能保護好自己，就一定能保護好我，對不對？讓我站在你的身邊。」她踏上最後一級階梯，拉住他的手。
葉雲天目如深潭，許久，他終於點了點頭。
「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待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許去！」
「嗯！」
她握緊他的手，鼓起勇氣看向下面。
只一眼，就足以讓她臉色慘白，血腥的廝殺，沒有絲毫仁慈的砍刺，明明無冤無仇的人，來到戰場上，只有你死我活。
葉雲天捏著她的手，輕歎：「凝兒，你非要過來，這些……」
「我不怕！」堅定的打斷他的話，她手心微微出汗，「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心中激盪，他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好，凝兒，握緊我的手。」
耳邊是炮火的轟鳴，這種早期簡易的火炮，已經初具規模，威力不可小覷，慕凝可以想像，一炮下去可以讓多少人四分五裂。
從前在電影電視裡，這樣的場景看的不少，然而親身體驗，依然讓人渾身發抖。
空氣中滿是血腥味，她避無可避，胸口一陣陣的泛著噁心，她努力抑制住想要嘔吐的慾望，強自鎮定。
站在城牆上的兩人自然成為敵軍的目標，然而重重的保護根本就不會讓箭矢火炮近他們的身，羽箭在半途就會被截下。
葉雲天忽然出聲：「凝兒，閉上眼睛，不要看。」
她緩緩搖頭，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不親自體驗，這種感覺是永遠也想像不到的，她忽然有一種錯覺，自己其實並不存在，眼前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個夢境，都與她無關。
終於適應了這一切，她看見了皇甫郁。
第一次見到一身戎裝的他，還是那個面具，妖冶而可怖，一雙眼睛卻漆黑如墨，如果是冥非，這雙眼睛應該是琥珀色的。
他坐在馬上，矯健的穿梭在人群中，將蘇將軍逼的連連後退，眼神毫無溫度。
只為了完成一個夙願，慌亂中正邪如何辨。
夙願，他有的何止是夙願，這是一個夢靨，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幫助他從中逃出。
葉雲天忽然臉色微變，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怎麼了？」心裡一慌，她不禁問道。
葉雲天搖了搖頭：「或許，是我猜錯了。」
皇甫郁這般拚命的打法，到底是為了什麼？他親自上戰場已經很讓人震驚了，為何要這樣毫無顧忌的消耗自己的體力？是出於對身邊的人的信任嗎？
這樣毫無保留，實在不像他的做事風格。是想拚死一搏，還是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