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沉吟許久,終於開口:「見,讓慕將軍在水榭等候。」
「是,屬下會在水榭外保護娘娘。」說完他就退出房間。
「娘,慕將軍是誰?」慕嘉好奇的問。
慕凝對他溫柔一笑:「是娘親的哥哥,你的舅舅。」
「舅舅?我還有舅舅?」慕嘉興奮不已,「娘,為什麼你一直不告訴我?」
「娘這就帶你去見他。」慕凝笑得有些勉強,拉著慕嘉的手向湖中水榭走去。
說不緊張是假的,慕凝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
遠遠的,她就看見一身青綠色袍子的慕青瑋,長身玉立的男子,一如記憶中的模樣,他定定的看著她,目光沉沉,彷彿有千萬種情緒,然而仔細看去,只餘一片平靜。
她看著他,露出一個笑容:「哥哥,好久不見了。」
他彷彿震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後只能頹然放下。
「嘉兒,這是舅舅。」
慕嘉好奇的喊了一聲:「舅舅?」
慕青瑋這才回過神來,看了慕嘉一眼,張了張嘴,終於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他頷首道:「嘉兒。」
慕嘉這才笑了:「舅舅!娘都沒給我提起過你!」
慕青瑋臉色一變,他看著慕凝慘然一笑:「從沒提過?凝兒,整整五年了!」
慕凝低下頭,氣氛一時凝固住了,慕凝對兒子說:「嘉兒,你先去玩,娘和舅舅有些話要說。」
「嗯!」他應了一聲,看了慕青瑋一眼,這才走出水榭。
慕凝抬起頭,微笑道:「哥哥,你……這些年可好?」
他搖頭:「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凝兒……」
尾音帶著一絲歎息,慕凝坐了下來,看著湖心:「哥哥,我以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你應該不會……」
「不會什麼?不會這麼愛你?」他苦笑一聲,「如果我能做到,我早就……」
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直到丫鬟來奉茶。
慕凝親自給他奉上茶,淡淡一笑:「哥哥,這是雨後龍井。」
「這是貢茶,葉雲天果然疼你。」他諷刺一笑。
慕凝看了他一眼:「哥哥都知道了。」
「早在五年前,你就告訴過我,你愛他。」自嘲一笑,他端起茶盞,「是葉雲天把你找回來的。」
「是。」
「他一去就是半年,我早該想到。」他神色有一絲恍惚,「這樣,我就可以早一些見到你了。」
「哥哥,我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狠了狠心,她繼續說,「我們只能是兄妹!」
「凝兒,我只想你,不要再躲著我。」他的聲音沙啞,「不要再躲著我,不要討厭我,好不好?讓我能夠經常見到你。」
這樣卑微而小心翼翼的姿態,她忍住眼中的淚意,點了點頭:「當然,嘉兒此前雖不知道他有個舅舅,卻知道驃騎將軍的威名,他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一個舅舅,可能我還要麻煩哥哥來教導他騎射。」
「好。」他輕聲說,露出一絲笑容。
「哥哥不若在這裡吃頓便飯吧!我還記得哥哥最喜歡吃清燉蟹粉。」
他的眼中彷彿一下子散落了漫天星河,聲音也是顫抖的:「凝兒,你還記得。」
輕輕點了點頭,她轉身走出水榭。當年被他囚禁的那段日子,日日與他同進餐,對他的喜好多少知道一點。
今日慕嘉格外興奮,尤其是知道他的舅舅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驃騎將軍,更是激動不已。本來他還挺害怕慕青瑋,後來見他態度溫和,就漸漸大膽了起來。
「舅舅,我認識的赫哲人都是很好的人,為什麼有些人那麼壞,到大胤來搶東西呢?」
「因為慾望和貪婪。」
「唉?」
慕青瑋看著慕嘉好奇的模樣,微微一笑:「人心是最難以滿足的,赫哲人,尤其是赫哲的貴族,他們搜刮族內的貧苦百姓還不滿足,就來搶劫大胤的平民,以供他們享受。」
「為什麼呢?又不是沒吃沒喝,那些生活苦的赫哲人都沒搶,他們真不要臉!」
「嘉兒很善良。」慕青瑋微笑著看他。
慕凝給他們一人夾了一筷子蟹肉,聽到慕青瑋的話,也笑了:「哥哥你別一直誇他,他該得瑟了。」
慕嘉吐了吐舌頭,埋頭吃蟹肉,慕青瑋端起酒杯淺酌一口:「一轉眼,孩子已經這麼大了,他很像你。」
「哥哥,我記得那時候嫂嫂已經有孕了,如今哥哥的孩兒應該和嘉兒一般年紀。」
慕青瑋面色一冷:「那孩子命薄,剛出手沒多久就夭折了。」
慕凝一愣,低低的說:「對不起……」
「沒關係。」他淺淺一笑,「沒有孩子或許還是一件好事,否則我怕是要對不起他。」
慕凝一驚,咬了咬唇不再進行這個話題。
所有的事情,最後都能牽扯到她身上來麼?她不禁苦笑一聲。
慕青瑋靜靜的看著她,竟然覺得做夢一般,從來沒有想過還能這樣,與她親切的交談,沒有厭煩也沒有恨意。
哥哥。
如果這個身份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她的身邊,即使被叫做哥哥,又有何不可?他喜歡她軟軟的聲音這樣喚他,喜歡他這樣親暱的不設防的語氣,喜歡她看向他的溫和眼神。
記憶中那個依賴他的小女孩,在歲月的磨練中,早已褪去了從前的青澀與膽怯,像鳳凰涅槃一般,越發的嫵媚動人,也更加牽動他的心。
雖然,她的笑容她的溫柔她的嬌嗔,都不屬於他,但至少,他還是能在她心裡佔據一席之地,不是嗎?
感受到他越來越灼熱的目光,慕凝忙笑道:「哥哥,我還不知,你如今在朝中做的是什麼事?」
他挑眉笑道:「葉雲天沒有告訴你麼?從邊境回來後,我就一直賦閒在家。」
慕凝一驚:「怎麼會這樣?」
「他給我一個太尉的虛職,那又如何?他連驃騎軍都收回了,現在,只是拿我做個擺設而已。凝兒,我以為你是瞭解他的,或許,他從來不曾在你面前說這些事,也難怪你不知道。」他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