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Davie扶著俞秋影去拍X光,俞秋影有點抱歉的望他:「你工作忙,可以不用親自來陪我。」
「我不忙。」Davie微微一笑,他這兩天很沉默,並不太像初識時有點輕佻的個性。她便有點兒不知所措。
「可是,總是這樣麻煩你,不太好。」
「是朋友,就不要和我客氣。」他伸出手抓她的頭髮,把她的短髮抓得像雞窩一樣。
她嘟著嘴角,想擋他,卻牽住了手臂的傷口,痛得咧了咧牙。
他低下頭,壓住了她亂動的手臂:「對不起。」
「莫名其妙的,說什麼對不起?」
「我來遲了,害你受傷。我如果早一點找到你,你就不用受這種苦。」
「傻瓜。是你救了我啊。」俞秋影真的無盡感激,她無法想像再遲一分鐘,他不出現,自己如今那面容盡毀的模樣。
美貌不管曾帶給她多大的傷害,始終是女人無法割捨的東西。
禍水雖然並不讓人羨慕,但紅顏卻是每個女人都想當的。
「紀韻晴真是狠毒,幸好你此前通知了我。」 Davie心有餘悸。當那天他提前接到俞秋影的電話,打算去接她,卻找不到人。情急智生,循著蹤跡衝進倉庫,紀韻晴正把那一瓶白色液體向她潑來,他及時的扯她出了那一扁門,擋住的門板,嘶嘶的冒著熱氣泡沫。
只要慢上一分,這一張美艷而又清純、脆弱而又倔強的臉,便會成為他一生最疼痛的印記。
他一生順利,出身貴族,自來前呼後擁,事事遂心。但當他環抱著淒慘厲叫的她,她那一張被疼痛折磨破碎的臉,哀怨而又倔強的抿著的唇角,如此清晰的讓他明白。
世上有一種痛,真的叫痛不欲生。
他痛恨自己遲了一步救她,使她的手臂添了傷痕;
他更痛恨自己在她的生命來遲了一步,使她脆弱的心蒙上了污垢。
如果,他早一點遇到她,她就不會在明明笑著時,眼角卻含淚;不會在凝望他的時候,眼神的暗影裡卻裝著另一個影子。
他一直覺得,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去愛一個女人而讓自己的心失去自由。
遇上她,他才發現,愛情,根本沒有理由。
迷亂他的心智的,是初見時水滴迷濛中那被酒意添紅的眼?還是回首時她破碎淚水印染下乾涸的唇?
是什麼?
俞秋影突然有點顫抖的身子讓Davie回過神來,身旁這一絲冰冷的氣息如此駭人。
敖天鈞永遠有一種沉穩的霸氣,他靜靜的站在他們的前面,大廳裡如鯽的人潮,他卻能一眼便奪去人們的注視。
所謂氣場,便是如此罷了!
所以,你才會那麼的愛他吧?
Davie抑住自己心靈的歎息,側過臉,
俞秋影更近的挽住了Davie,很自然的邁開腳步,在敖天鈞的面前擦肩而過。
「果果………」敖天鈞輕輕的喚她,如此濃情,如此幽遠。
她的腳步沒有停:「我說過,我不是你的果果。」
敖天鈞抓住了她的手,對Davie道:「請讓我和她談談。」
Davie望了一眼俞秋影,她向Davie點點頭:「沒關係,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然後,她轉向敖天鈞:「說吧,我不打算瞞他。」
敖天鈞的嘴唇顫了一下,幹幹的道:「我知道,你是……果果。」
「哈哈哈,敖總為什麼突然這樣認為?你不是確認我不是你的果果嗎?不是明知我是在整容外科住了2年的製成品嗎?」
敖天鈞覺得這裡實在不適宜說話,想扯俞秋影到一邊,可是她固執的望著他:「敖總,請別浪費時間。我這條命,和你耗不起。」
「果果……」他壓了壓聲線,顯得冷靜了一點:「你當天明知有危險,卻還在12樓的樓梯下樓,而不坐電梯,是何緣故?」
「哼,你認為是何緣故?」
「你從來不敢坐電梯,是因為……你有幽閉空間恐懼症,和果果一樣,有幽閉空間綜合症,是嗎?」 敖天鈞的眸子射出熱切的光芒,這個世界,可能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嗎?一樣的臉蛋,一樣的倔強,一樣的怕黑,一樣的在睡前留一盞燈,一樣的害怕幽暗。
果果啊,你,不能不認我!
「哈哈哈……」俞秋影笑得近乎瘋狂:「原來,敖總以為我和那個楊果一樣,有同一種病症,所以,便是那個短命種?哈哈哈……」她拖起Davie的手,只一踏步,便進了旁邊的電梯,面帶嘲笑,從容的道:「敖總,電梯是嗎?我坐給你看……」
「丁」的一聲,電梯門關上,關住她從容淡定的微笑。
敖天鈞木然的望著從6樓冉冉下降的電梯,這一個被鋼鐵隔開的世界,她和另一個他緊緊相握的手。
她果然不是果果。
她果然和果果一樣,從他的身邊離開。
他苦澀的笑,這個世界果然不會有奇跡。也許有,但從不會降臨在他的身上。
電梯內空氣漸次稀薄,昏黃的燈光,在頭頂慢慢的搖,搖到她暈眩,胸悶,她開始粗重的喘氣,深呼吸,再深呼吸,空氣卻以恍似一絲都不曾進入她的肺泡,咽喉被黑暗中的一雙手扼緊了……
俞秋影的臉色漲紅,一雙手撫著胸,再胡亂而狂躁的捏上自己的頸。
「啊」,她想尖叫,卻空空的叫不出聲音。像有血從眼角處淌下,死亡,為何總是離她那麼的近?
熱量從他熾熱的唇瓣傳來,氧氣在他的吸吮裡滲進,她拚命的呼吸著、擁抱著。他的體溫,他的呼吸,他在黑暗中帶來的真實的觸感……
「謝謝你……Davie。」她躺在Davie的懷裡,被他抱著來到2樓的展台。空氣和光明充盈了她的世界,張開口大力的呼吸。
她眼裡盈盈有歡喜的淚。
謝謝你,Davie!謝謝你讓我知道,我的世界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再黑暗幽深的世界,有人相伴,便不會寂寞。
兩個人的肩膀,總比一個人更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