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彈琴呢?」李夢寒迫不及待地再次追問。
「呃……」夏德平額上冒出冷汗,面對她的詰問,竟覺比做一台大型手術還要累人。
「夢寒,算了。」顧竟棠心頭一酸,扶住李夢寒的肩:「不能彈琴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以鋼琴為主攻方向。」
「不,老顧,你不懂!媛媛最近進步很快,我已經替她聯繫維也納的音樂學院,準備讓她改讀音樂系……」李夢寒掩住臉,淚水潸潸而下,痛苦地哽咽了起來。
「老師,」夏德平表情猶豫,不知該怎麼委婉地告訴顧竟棠媛媛懷孕的消息,而不讓李夢寒再受刺激?
「夢寒,你先陪著媛媛,我跟德平說會話。」接收到德平傳遞的信息,顧竟棠不著痕跡地支開李夢寒。
「哦。」李夢寒怔怔地回到病房,望著沉睡的媛媛,默默地流淚。
「什麼事,說吧。」顧竟棠跟著夏德平走到走道的拐角處,停下來詢問。
「老師,媛媛是不是有了結婚對象了?」夏德平推了推金絲眼鏡架,期期艾艾地問了一句。
前陣子隱約聽說媛媛要結婚了,後來不了了之,他也不方便追問。現在看來,似乎是那傢伙留下的後遺症了。
「什麼意思?」顧竟棠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出不對。
夏德平不是那種愛探聽別人的隱私的人,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更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他為什麼突然過問起媛媛的感情生活?
「呃,」夏德平無措地再次推了推鏡架:「媛媛,她……」
「她怎麼樣?」
「她,懷孕了。」
「你說什麼?」顧竟棠倒吸一口冷氣,驀地踉蹌了一步。
不,不可能!上天不會對媛媛這麼殘忍!
「老師!」夏德平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腰:「你沒事吧?」
「我,不要緊,」顧竟棠面色灰敗,扶著牆壁搖了搖手:「德平,你確定嗎?」
雖然明知道以德平的性格,未曾確認的事實不會亂說,但他仍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對不起。」德平垂下頭,不敢看顧竟棠的眼睛。
如果可能,他多麼希望這個消息不是由他親口告訴老師。
「不這不關你的事。」顧竟棠神情悲哀,瞬間似乎蒼老了十年:「德平,有件事要拜託你。」
「老師,有什麼吩咐,你儘管說就是了。」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師母。」顧竟棠撫著臉長歎:「讓我先想想,應該怎麼辦?」
其實答案是明擺著的,皓睿才十八歲,夢寒也絕不可能同意讓媛媛結婚,目前的情況下,唯一的選擇就是流掉這個孩子。
「這個自然。」德平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德平,可不可以乘媛媛還沒醒,先……」顧竟棠閉了閉眼,迅速地做出了決定。
「這個……」德平遲疑起來。
按理,這應該徵求當事人的意見。
「媛媛還是學生,字由我來簽。」
「好吧,我去安排。」德平歎一口氣,點頭同意。
「等一下,」顧竟棠遲疑了一下,叫住夏德平:「孩子,多大了?」
「呃,大概兩個月。」
「哦,沒事了,去吧。」顧竟棠疲倦地掩住臉,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誰,誰的孩子兩個月了?」李夢寒面色慘白,站在拐角處,直直地望著夏德平。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總覺得老顧和德平像是有事瞞著她,跟過來一聽,卻是一個晴天霹靂砸在了她的頭上!
「師母……」
「不,不可能,你說謊!媛媛那麼乖巧,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李夢寒激動地揪住夏德平的衣衫,嘶聲低吼了幾句,眼睛一翻,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師母!」
「夢寒!」
「快,馬上送手術室!」夏德平抄住李夢寒的身子,厲聲吩咐。
「老天啊,我顧竟棠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懲罰我?」對著狂潑的大雨,顧竟棠仰天長嘯。
淅瀝的雨聲,滴滴答答地敲著窗子。
媛媛在一片靜謚中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的世界。
她神情恍惚,一時間不明白身處何方?
低下頭,瞧見蒼白纖細的手腕上,紮著一根細長的針管,輸液瓶高高地掛在床頭。
她這是在醫院?
皓睿悍然宣告對江小婭的所有權,為了她跟人爭風鬥狠的場景,他擁著江小婭酣然入夢的模樣,媽媽失望怒叱的神情,李嫂雨中等候的身影……這一切如同走馬燈一樣不停地在她腦海裡變幻,閃現,重疊,交錯……
捧著像要炸開的頭,媛媛蜷起了身子,默默地抵抗著那一波波如海浪般席捲而來的痛苦。
顧媛媛,只是失戀而已,沒什麼了不起!沒有了皓睿,她還有音樂,還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幫好朋友,她不能被這小小的挫折擊倒!
痛定思痛,她決定好好聽媽媽的話,再也不去奢望愛情,再也不叛逆,她會努力奮鬥,用汗水和心血在音樂的殿堂裡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不久的將來,她要在維也納皇家劇場舉辦她的個人演奏會……
李嫂躡手躡足地走了進來,調整了一下輸液的速度,伸手探上了她的額頭,不由吁了一口氣:「還好,退燒了。」
此時此刻,沉浸在痛苦中的她不願面對任何人的同情的目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哎,」李嫂愛憐地替她拉了拉被子,喃喃低語:「睡吧,多睡會,醒來有太多的煩惱和痛苦。」
媛媛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沖眶而出。
「可憐的孩子,你該怎麼辦哪?」輕輕拉起媛媛受傷的左手,李嫂忍不住再一次流下了眼淚:「都怪那個臭小子,沒事就會拉著媛媛瘋玩,出了事卻躲得無影無蹤!唉,也是,一個初三的孩子,就算來了,又能指望他做些什麼呢?媛媛,挺聰明的一個孩子,這次怎麼這麼糊塗呢?要是醒來知道自己再也彈不了琴,該受到多大的打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