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錯了嗎?」媛媛慘然而笑,泣不成聲:「我本來就不像他那麼才華橫溢,比不上他機智幽默,沒有他那份豁達率真,我甚至不如他善體人意……」
哥哥的死,一直是壓在她心裡的一塊巨石,是內心一處不可碰觸的傷疤。
曾經無數次揣想,當年如果不是她吵著鬧著要吃冰淇淋,那場車禍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親愛的哥哥是不是就不會死?顧家的希望之星是不是就不會隕落……
如果哥哥沒死,她就不必背負這麼沉重的十字架,不必因愧疚而拚命地逼著自己去學哥哥最擅長的鋼琴……
然而,對於一個學鋼琴的人來說,九歲才起步,顯然有些晚。
況且她在音樂上的才華遠不如哥哥。每一次聽到媽媽不經意的歎息,看到她黯然的眼神,媛媛的心裡都像是被刀割一樣痛苦。
沉重的負疚感,讓她變得異常柔順,事事聽從媽媽的安排,不敢稍有違逆。
她一方面竭盡全力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另一方面學業上絲毫也不敢鬆懈,以十倍的付出換取成功,努力讓自己變得出類拔粹,成為顧家另一個驕傲,彌補父母心中的遺憾。
可是,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十幾年,尤其是在她遇到皓睿之後,她忽然迷惘了。
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背著十字架活著,每天在哥哥的陰影裡,究竟有幾分真實,有幾分是真正的她?這樣的生活,又有幾分是她真正想要的?
「不要提你哥哥!」李夢寒提高了聲音厲聲喝叱:「瞧瞧你現在怨天由人,尖酸刻薄的樣子,哪裡配提他的名字?」
「夢寒,你太過份了!」
「老天,我究竟犯了什麼錯?」李夢寒掩著臉跌坐到沙發上。
「媛媛,跟媽媽道歉!」
「媽,對不起。」媛媛幽幽低語,轉身緩緩進了臥室,把李夢寒悲傷的嗚咽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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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姐,李教授到了。」豹哥輕敲房門,再一次提醒琪姐。
「我知道了,讓她在會客室稍待片刻。」琪姐頭也不抬,慢條斯理地翻閱著手上的文件。
姓李的女人以為她是誰?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找上門來理論!
她司美琪豈是任人搓圓捏扁,呼來喝去的主?
要想見她?可以!那就先讓她見識一下所謂的書香門第的涵養與耐性吧。
「對不起,我們司總還有點事,請再稍等片刻。」豹哥回到會客室,朝李夢寒點了點頭。
「不要緊,我可以等。」李夢寒優雅地端坐著,保持著冷淡有禮的微笑。
「要不,再喝一杯茶吧?」 豹哥示意秘書替李夢寒再泡一杯君山毛尖過來。
「謝謝,不用了。」
「那,你先坐會,看看雜誌。」豹哥把茶几上的雜誌推過去,突然發現封面上半裸的女郎,似乎不大合適,尷尬地笑了笑,把雜誌收回來藏到了背後。
哎! 這兩個女人明明一個井水一個河水,老死也不會往來。現在因為兒女的事情,奇異地走到一起。
他真想不明白,琪姐何必非要跟李夢寒一爭高下,較個長短?
人家不管怎麼樣,好歹也是顧小姐的媽媽。
萬一將來成為親家,再坐到一起,多難為情?
琪姐怎麼就不替皓睿考慮考慮呢?她現在是爽了,回頭李夢寒在她這裡受的氣,還不是一古腦地撒到皓睿頭上?
到時,她又心疼兒子,這是何苦來哉?
李夢寒輕蹙眉毛,目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維幕,掃向煙霧繚繞的大廳。
震耳欲聾的音樂,光怪陸離的燈光,狂歡扭動的人群……這一切看在她的眼裡,都十分可笑,十足的跳樑小丑!
這姓司的女人好大的架子!
她碾轉托了好幾個熟人才打通她的電話,她居然一直推三阻四,結果約在了這個時間和地點?
她李夢寒在G市也算是小有名氣,就算省市領導見了面也是客客氣氣,誰敢像她這樣擺起架子,給她臉色看?
不就是一個仗著有幾分姿色,碾轉在男人手裡,靠賣幾塊地皮發家的爆發戶嗎?說穿了,不就是一個娛樂城的老闆娘嗎?
大字還不知道認不認識一籮筐呢,有什麼了不起?
如果不是為了媛媛,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跟這種女人打交道,更不可能踏進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悄然滑過,一個小時後,會客室的核桃木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身著銀灰色套裝,顯得精明幹練的琪姐,面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走了進來,向李夢寒伸出了纖纖素手:「李教授,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不敢當,司總的大名才真是如雷貫耳呢。」李夢寒站起來,伸手搭住琪姐冰涼的指尖輕輕一握:「今日登門拜訪,實在是冒昧了。」
「請坐。」琪姐率先落坐,從茶几上摸了一盒女式香煙,故意遞到李夢寒的身前:「吸煙嗎?」
「謝謝。」李夢寒搖手拒絕,心裡越發瞧不起她。
琪姐自顧自地抽出一枝,拈在指間。
豹哥上前,啪地一聲輕響,藍色的火苗竄起。
琪姐傾身,點燃了煙,深吸一口,淡淡的白霧從紅唇間逸出,琪姐的面目很快隱在了裊裊的煙霧之後。
「我今天來,是有一件私事要與司總相商。」李夢寒按住脾氣,決定開門見山。
「哦?」琪姐輕輕佻眉,故做不解:「李教授有什麼指教?」
來了!這些所謂的藝術家就是不爽快,明明就是來興師問罪,嘴裡偏偏說得好聽?有私事相商?她與她非親非故,素不相識,有什麼私事可商?
「司總~」李夢寒微微蹙眉,略顯為難。
這女人好不懂禮貌!她都已經講明了是私事,她就應該把不相干的人打發出去。
她就不信,憑司美琪的精明,自己兒子做了什麼好事,她會完全不知道?何必在這裡跟她裝什麼糊塗?